梧桐叶落时
九月的风卷着夏末的余温,吹得梧桐树叶沙沙作响,也吹来了高一新生报到的喧嚣。
江逾背着半旧的双肩包,踩着上课铃的尾巴溜进教室。班主任指了指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:“就坐那儿吧,和林疏同桌。”
江逾抬眼望去,那个叫林疏的男生正坐在窗边看书,夕阳的金辉落在他的发顶,勾勒出一圈柔软的绒毛。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,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,手指轻轻搭在书页上,安静得像一幅画。
江逾撇撇嘴,拉开椅子坐下,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。林疏闻声抬头,冲他弯了弯眼睛,声音清清淡淡的:“你好,我叫林疏。”
江逾“嗯”了一声,算是回应,随手把书包往桌肚里一塞,趴在桌上补觉。他是出了名的刺头,逃课打球是家常便饭,和这种一看就是“三好学生”的人坐同桌,想想都觉得没劲。
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。江逾依旧上课睡觉,下课打球,林疏则永远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,看书,刷题,偶尔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,总能说得条理清晰。
改变发生在一个午后。江逾逃课去打球,被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。眼看就要被记过,林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,手里还抱着一摞作业本,轻声对教导主任说:“老师,江逾是帮我去拿作业本的,耽误了点时间。”
教导主任看了看林疏——年级第一的面子总是要给的,摆摆手放了人。
走出办公室,江逾挠挠头,憋了半天憋出一句:“谢了。”
林疏笑了笑,阳光落在他的笑涡里:“没事,下次别逃课了,快月考了。”
那之后,江逾的桌肚里总会多一瓶橘子味汽水,是林疏悄悄放的;他上课睡觉时,桌角会多一张写满知识点的便签;他打球崴了脚,是林疏背着他去的医务室,指尖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传过来,烫得江逾心跳加速。
江逾开始学着坐在教室里刷题,哪怕很多题都看不懂,他也愿意陪着林疏。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交叠在一起,像一幅定格的画。
秋老虎赖在九月的尾巴上不肯走,篮球场上蒸腾的热气裹着少年们的汗味。江逾打完一场球,浑身是汗,正准备拿矿泉水浇在脖颈上,就被人塞了一条带着皂角香的毛巾。
“擦擦,”林疏的声音像浸在凉水里的薄荷糖,“再浇下去要感冒了。”
江逾抬眼,撞进对方弯起的桃花眼里。他接过毛巾,胡乱擦了把脸,余光瞥见林疏正盯着他球衣下摆露出的腰腹看,眼神坦荡,却看得江逾莫名有点不自在。
“你怎么来了?不是说今天要去图书馆?”江逾没话找话。
“路过。”林疏蹲下身,捡起江逾扔在地上的运动外套,指尖拂过上面沾着的草屑,“你鞋带开了。”
江逾低头,果然看见右脚的鞋带松松垮垮地垂着。他刚想弯腰,林疏已经蹲了下去,微凉的指尖碰到他的脚踝,江逾的身体瞬间僵住。
秋日的风穿过梧桐树叶,卷着几片金黄的叶子飘下来,落在林疏的发顶。江逾低头看着他的发旋,看着他认真帮自己系鞋带的侧脸,心跳忽然失了序,像擂鼓一样撞着胸腔。
“好了。”林疏直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灰,仰头冲他笑,“蝴蝶结,好看吗?”
江逾的喉结动了动,没说话,只觉得那笑意像颗糖,甜丝丝地钻进心里。
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更长,江逾看着林疏抱着书,走在铺满梧桐叶的小路上,脚步轻轻,像怕踩碎了这秋日的宁静。
“林疏,”江逾忽然开口,声音有点发紧,“周末……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?”
林疏脚步一顿,回头看他,桃花眼里盛着笑意,像盛满了星光。
“好啊。”
风又起,梧桐叶簌簌落下,一片叶子轻轻巧巧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。
江逾低头,看见自己的手指和林疏的手指,紧紧地扣在了一起。
他忽然觉得,这个秋天,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,都要温暖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