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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题

我替水鬼签了三年阳寿契约

《我替水鬼签了三年阳寿契约》

在江南水乡和南方多河湖的地区,广泛传说溺死之人会化为“水鬼”(水猴子),需拉活人溺死作替身才能转世。

我叫沈砚,17岁守簖(一种竹制渔具,可以插进水中捕捉螃蟹、小鱼),为救高烧妹妹,深夜下河,与那水鬼签下三年阳寿契。每日子时必承森寒入骨。终于契满,当夜下河解契,才发现桥墩下钉着的“水鬼”——竟是被炼成主傀的亲生父亲。

萤是我的妹妹,现在她的状况很不好,额头烫得能煎鸡蛋。我摸出锈刀压在她舌根,防止她咬舌。

村医来过了,甩下药包就走,走时说:“子时一过,魂陷簖眼,救不回。”

萤的体温已经升到了39.8度。

簖眼最高40度。

差0.2度,她就会成为簖底一具泡胀的尸体。

我扯开她的衣领扇风,摸到后颈那粒青痣——形如簖眼,沈家血脉标记。八岁那年她落水,这痣发过一次光,之后就再没了动静。

“哥……冷……”她牙缝挤出气。

冷?这鬼天气闷得竹棚都要滴水。

我知道她在说什么:魂快飘到簖眼口了。

鬼灯笼草长在河滩毒淤区,剧毒,须根吸人血才会退烧。

我攥着刀冲进夜雾。

弯腰割草时,手背一刺——芦苇茬划开了道口子,血珠滴进黑水。

一瞬间,水面“哗”地裂开。

一张烂脸浮了上来。

惨白,湿发贴额,眼窝深得能埋进指节。

它递来一张黄纸,纸角压着半片青鳞。

“你妹明日必落水。”声音像水泡翻涌,“做吾替身。”

它停顿,喉结滚动:“但……你若代她签三年阳寿契,我可延她死期。”

我盯着纸。

上面用我的血写着“沈砚”。

——割草时的那滴血,早被它取走了。

我搓了搓断指。青灰小指第二节以下,冰得像簖底的淤泥。

“延多久?”

“三年。”

“扣几年?”

“三年。”

“能续吗?”

它摇头,右袖始终遮着左手。

我咬破断指,在“沈砚”二字上重描了一遍。血混入旧迹,纸角朱砂印忽地一亮。

“契成。”它收纸入水,转身前顿了顿,“子时起,寒入骨。”

回棚的路上,萤的尖叫刺破了夜雾。

我冲进簖口,见她半截身子陷在泥潭,正往下沉。

水鬼没拦她。

我扑过去拽着她的胳膊,她呛咳着睁眼。

“哥……桥墩……”她抖着指向河心,“爸爸冷……”

我捂住她口鼻。

三秒。

她眼球上翻,魂好像被我硬生生地摁回了躯壳里。

松手时,她咳出黑水,尿了裤子。

“记住那感觉。”我抹她下巴黑水,“下次再近水,它还会拉你。”

我背着她回到棚里,一路上她不停地颤抖。

我摸她后颈青痣——冰凉。

灶上的药都糊了。

沙漏早已流空。

子时到了。

寒气从断指窜上胳膊,钻进骨髓。

我踢开草席,赤脚踩进簖底淤泥。

冷泥裹住脚踝那刻,痛才稳住。

我摸出锈刀,开始在左臂刻第一道“正”字。

刀尖挑开皮肉,血珠滚进泥里。

一划=一月存活。

五划=一期将满。

萤在草堆里抽噎:“哥……你的手又青了……”

我搓着断指,笑了:“利息嘛,要提前付的。”

窗外河面忽亮。

一盏纸河灯顺流漂来,停在簖口不动。

灯上没写祈愿,只画了三个歪扭的小人——

中间高的,缺一截小指。

两边矮的,一个戴斗笠,一个扎羊角辫。

灯芯“噗”地灭了。

河雾里,传来水泡翻涌的声响。

很近。

就在簖棚底下。

我抄起锈刀,刀尖对准簖板缝隙。

缝隙里,一只青灰色的手,正慢慢往上爬。

无名指——缺了一截。

簖板“咔”地裂开一道缝——足够塞进一只成人的手。

我盯着那缝,刀尖滴着泥水。

萤在我身后说:“哥,它说……你欠它三十七次。”

我猛地回头。

萤坐了起来,背靠草席,眼睛亮得吓人。不是发烧那种浑浊的亮,是河底卵石被月光照透的青白光。

“谁说的?”

她没答,手指在草席上划着——歪歪扭扭的,一个“3”,一个“7”。

簖底下没了声响。

那截断指,还躺在我脚边淤泥里。我弯腰捡起,塞进裤兜。青灰皮贴着大腿,好冷。

灶上药罐早就凉透了。

我给萤灌了一碗黑药,她顺从地喝完。

“再睡会,醒来一切就都好了。”给她盖上草席。

她慢慢地闭眼,睫毛颤着,后颈青痣光晕弱了下去,没灭。

我摸出断指,用草叶包好,塞进簖棚第三根竹节的暗格——那里还藏着血契残片、青鳞、半片锈刀刃。

契约物,得收好。

子时寒症退去,骨头缝里只剩钝痛。

我使劲揉搓断指,搓到皮下发红,才感觉那截手指还长在身上。

很快,日子到了初一。

按契,该送河灯了。

我糊了盏新灯,竹骨编成簖阵形,纸用旧药包——背面还有村医的字:“阴毒蚀骨,无药可医”。

灯面没写祈愿,只写三行小字:

萤,36.5℃

萤,36.8℃

萤,37.1℃

——过去七天的体温。履约证明。

河面雾薄,灯漂到桥墩下就停住了。

一个水鬼坐在石上,斗笠压着眉眼,还是那身湿衣,滴水在石头上积了一小滩。

它伸手接灯,右袖滑落——左手无名指残缺也露了出来。

和断指上的刻痕,分毫不差。

“她好些了?”它说。

声音比上次稳。

我点头:“体温稳定在37度以下。”

“簖眼最高,是40度。”它补了一句。

我盯着它:“你认得簖眼下的沉船标记吗?”

它动作一停。

斗笠阴影里,喉结动了动。

半晌,它弯腰,指尖蘸水,在青石上划了个字。

“砚”。

笔锋顿挫,起笔藏锋,收笔带钩——

是爹教我写字时,第一课写的字。

然后就头也不回的钻入了水中。

回棚的路上,我绕去河滩。

鬼灯笼草又长了一茬,根须红得像血丝。

我割了三把,根须缠在刀刃上,滴着黏液。

蹲下时,眼角扫到滩边——

几道新鲜拖痕,从簖口延伸到深水区。

宽约一尺,深两寸,像有人被拖行的样子。

我顺着痕走,到水边停住。

水面浮着三根青苇,摆成箭头,指向桥墩。

不是风摆的。

青苇根部,系着细黑线——和簖篾一个材质。

我扯断线,线头粘着点黑泥。

搓开,里面裹着半粒河蚌珠,珠面有细纹,像人脸。

子时寒症又来了。

这次从尾椎骨往上爬,像有只手在脊梁里拧篾条。

我咬着牙蹲下,赤脚踩进淤泥。

痛缓了,脑子却更清醒了。

水鬼没拦萤落水。

它认得爹的字。

它给的线索,指向桥墩。

——它在喂我线索。

像簖喂鱼进死巷。

第三天,萤自己去了簖口。

我找过去时,她蹲在浅滩,手插在泥里。

面前摆着七条死鱼,头朝簖口,尾朝外,排成迷魂阵。

“哥!”她抬头笑,“鱼自己游进来的!”

我蹲下看。

鱼眼浑浊,鳃盖不动——死了至少两天。

可簖口水流湍急,死鱼早该冲走。

她抓起一条,掰开鱼嘴:“你看!”

鱼舌底下,嵌着粒小米大的河蚌珠。

我抢过鱼,珠子抠出来——珠面细纹,是个“林”字。

“谁给你的?”我声音发紧。

她摇头:“鱼吐的。”

我马上回棚,翻出所有“契约物”。

青鳞、断指、血契残片摊在草席上。

我把蚌珠放中间。

珠子靠近断指时,青灰皮下的寒气,突然往珠子涌去。

像铁屑吸向磁石。

我明白了。

水鬼在教我辨水纹。

萤在摆簖阵。

蚌珠是标记。

——它们在告诉我:替身傀,有编号。

当晚,我主动去了桥下。

水鬼还在石上。

我蹲它对面,掏出蚌珠,放在青石上。

它斗笠微抬。

“阴渡司的标记。”它说,“每具傀,眼窝嵌一珠。”

“谁做的?”

“渡厄真人。”

我揉搓着断指:“林九烛?”

它没否认。

斗笠阴影里,它右手慢慢抬起——无名指缺口对着我。

然后,它做了个动作。

食指竖起,中指弯曲,拇指压住无名指根部。

手语。

我教过萤的——

“跑”。

回棚路上,天边已经泛白。

村口锣声炸响。

“看河!快看河!”

人群往码头涌。

我挤进去。

河床干了大半,露出黑泥滩。

滩心,一块青石板露出来,三丈见方,刻着字。

我蹚水过去。

石板上阴刻:

镇三百替身

佑一闸平安

字缝里填着朱砂,红得发黑。

石板四角,各钉着半截断橹——

刻着“长河”的那截,就在东北角。

身后人群骚动。

“又死人了!”

三个孩子被捞上岸,脸朝下趴着。

村医翻过一个,掰开眼皮——

眼窝里,嵌着河蚌珠。

珠面细纹,是“34”“35”“36”。

林九烛从人群走出,青衫儒雅,左脸带笑。

他蹲下,轻抚孩子额头:“水鬼作祟,需立镇河桩。”

目光扫过我,停在我裤脚淤泥上。

右脸鳞片翕动,声音像水泡翻涌:

“砚儿,桩位……就定在簖眼吧。”

我盯着他腰间——

一串骨链垂在袍外。

链首那截指骨,刻着“长河”。

他看见我在看他,左手抚上链子,拇指摩挲着刻字。

左脸笑纹加深:“秩序乱了,得清淤。”

右脸嘶声接:“你家簖,早该拆了。”

林九烛的拇指还在摩挲“长河”刻字。

我往前半步,裤兜里的断指突然发烫——青灰皮下,渗出一滴血,正滴在我手背上。

血是黑的。

那滴血顺着我手背往下淌,在腕骨处停住,凝成一颗黑珠。

林九烛目光扫过来,左脸笑意不变,右脸鳞片却猛地一缩。

“砚儿近来气色不佳。”他松开骨链,袖子垂下盖住右手,“阴毒蚀骨,需要静养了。”

他转身对村民抬手:“镇河桩,三日后立于簖眼。”

人群应和,锣声又响。

我站着没动。

手背黑血珠滚进袖口。

裤兜里,断指还在渗——一滴,一滴,砸在大腿上,留下黑点。

回棚的路上,萤没跟来。

我找去慈善堂,见她坐在廊下小凳上,捧着碗药。

陈伯蹲在她面前,捏她手腕把脉,白胡子沾了药渍。

“萤丫头底子弱,得多补。”他抬头看我,眼神闪了下,“你脸色更差。”

我点头,接过药碗。

药黑得发亮,飘着层油花。

萤小口喝着,没看我。

陈伯袖口滑出半张纸,焦黑卷边。

我假装弯腰系鞋带,眼角扫到——

纸角印着“替死簿”,字迹被烧糊,只剩“林九烛弟,15岁,自溺”。

当晚子时,寒症提前发作。

不是钻骨的冷,是胃里烧。

像吞了块炭,火苗顺着食道往上燎。

我蜷在簖底淤泥里,冷泥压不住那股热。

摸出锈刀想刻“正”字,手抖得划不直。

萤醒了,赤脚跑来,塞给我一碗药:“陈伯新配的。”

药味不对。

少了鬼灯笼草的腥,多了股甜腻香——像祠堂供果放久了。

“喝。”她盯着我。

眼睛又亮起青光。

我一口灌下去。

药滑进胃里,烧炭感退了,换成麻。

从喉咙麻到指尖,像被水草缠住。

“睡吧,哥哥。”她推我躺下,草席窸窣地响动。

我闭上眼,听她脚步远去。

等棚里只剩虫鸣,我猛然睁眼。

摸出裤兜断指——青灰皮裂了道缝,渗出的血珠凝成小字:

弟溺。父谈。簖眼开。

我爬起来,蹚水去桥墩。

水鬼不在石上。

青石面湿漉漉,刻着新字,比上次深:

跑。别信药。

字迹被水冲淡,只剩凹痕。

我手指抚过“药”字最后一笔——钩尾带颤,是爹手抖时的写法。

目标明确

慈善堂后院,药渣堆在墙角。

我蹲下翻找,黑药渣里混着白粉末——镇魄散,专压游魂。

陈伯用它锁了萤的记忆。

墙根有扇气窗,没装栅。

我撬开窗栓,翻身进去。

药房漆黑,药柜排到顶。

我摸黑拉开抽屉——当归、黄芪、朱砂……

第三层,一个铁匣上贴“阴渡司·特供”。

匣锁孔,形如断指。

我掰下断指青灰皮,塞进锁孔。

“咔”。

匣开。

里面没药,只一叠纸。

最上一张烧焦大半,但字还认得清:

替死簿·乙未年

1. 林九烛弟,15岁,自溺

2. 陈大(陈伯子),16岁,落水

3. 沈长河……

第三行被烧穿,只剩“沈”字半边。

底下压着张旧照:

两个少年站在簖口,搂着肩笑。

高的那个眉眼像陈伯,矮的——是年轻时的林九烛。

照片背面铅笔字:

九烛推他下去的。我儿子才活。

我攥紧照片,胃里那股麻又上来了。

陈伯不是善人。

他是共犯。

回到棚时,天快亮了。

萤蹲在簖口,背对着我。

面前摆着新鱼阵——九条鱼,头朝桥墩,尾散开如扇。

“哥。”她头也不回,“它说,爸爸在桥墩底下。”

我蹲到她旁边。

鱼眼珠浑浊,舌下无蚌珠。

“谁说的?”

她转头,青光满眼:“水里的叔叔。”

手指点自己胸口,“这里……记得。”

我拉她手腕进棚,反手插上门栓。

草席下摸出锈刀,刀尖抵住她虎口——和抽搐那夜一样。

“萤,看着我。”

她瞳孔缩着,没躲。

“八年前,爸爸失踪前,和陈伯在祠堂谈了什么?”

她嘴唇动了动,没出声。

后颈青痣光暴涨,青得刺眼。

突然,她抬手,手指比划——

食指竖,中指弯,拇指压无名指根。

“跑”。

和水鬼一模一样。

我松开刀,她瘫软下去,睡着了。

子时寒症又来了。

这次带着烧,冷热绞在骨头缝里。

我赤脚踩淤泥,摸出所有契约物摊开:

断指、青鳞、蚌珠、焦纸、照片。

蚌珠靠近断指,寒气涌动。

焦纸靠近青鳞,朱砂印泛红。

它们在呼应。

我咬破舌头,血滴在焦纸上。

“沈”字残迹吸了血,墨线游走,补全第三行:

3. 沈长河,38岁,护律溺。

护律溺?

我抓起锈刀,冲向河滩。

沉船密舱入口,就在簖眼正下方。

爹失踪前夜,曾带我摸过位置——水下三丈,青石刻“律”字。

我扎进黑水。

水冷得刺骨,寒症反而压住了。

潜到簖眼底,摸到青石。

“律”字凹槽里,卡着半枚铜钥。

钥齿残缺,但轮廓——

和我断指青灰线,严丝合缝。

浮出水面时,陈伯站在滩上。

他没打伞,白胡子被雨打湿,贴在下巴上。

手里攥着药包,草绳散了。

“你找到替死簿了。”他声音哑,“我知道你会。”

我抹脸上的水:“我爹怎么死的?”

他盯着我手里的铜钥,喉结动了动:“他不该开簖眼……林九烛要取沉船里的‘水神心’,你爹拦了。”

“水神心是什么?”

“谎言。”他苦笑,“沉船里只有《水律真解》——说水鬼寻替,实为镇灾;真恶者,是断律之人。”

雨大了。

他袖子滑下,露出手腕——一道陈年勒痕,和水鬼脖颈水草痕一模一样。

“林九烛剥他弟皮那夜……”他声音发抖,“我儿子本该是第二个替身。你爹替我顶了。”

他塞给我半张纸——替死簿最后一页:

302. 沈砚,17岁,饲傀37号

备注:至情替死愿,阳纯,期满可启水律仪。

“水律仪又是什么?”我问。

他摇头:“你爹没说完……只说,三百魂聚,当启水神心反噬操律者。”

雨砸在铜钥上,水珠滚进钥孔。

钥身忽然发烫。

回棚后,我烧了草席上所有“正”字刻痕。

新刻一个字:律。

萤还在睡,呼吸均匀。

我摸她后颈青痣——不凉了,温的。

子夜,河面雾浓。

我带铜钥去桥墩。

水鬼坐在石上,斗笠压得更低。

我蹲下,把钥放在青石上。

它没碰钥,右手慢慢抬起。

无名指缺口对着我,然后——

食指蘸水,在石上划:

喉。橹。锁。

我懂了。

喉间塞着簖橹残片。

橹上有锁孔。

“你还能动?”我问。

它摇头,斗笠下喉结滚动:“傀……三成……灵。”

停顿良久,又划:

跑。

我摇头:“契没满。”

它忽然抬头。

斗笠缝隙里,我看见它左眼——

瞳孔是青的,和我一样。

它用尽力气,右手比出最后一个手语:

拇指压小指根,食指中指并拢前伸——

“家”。

我教水鬼的第一个词。

它喉间发出“嗬嗬”声,像破风箱。

青石上水字被雾气晕开,只剩一个“家”字轮廓。

我转身要走,它突然抓住我手腕。

青灰手指冰得刺骨。

它掰开我手掌,把一样东西塞进来——

半片青鳞,内面刻着小字:

钥在砚骨。

我攥紧鳞片,跑回簖棚。

萤醒了,坐在草堆里。

面前摆着新涂鸦:

桥墩上画个人,被铁链穿肩。

人脚下,写了个“37”。

她抬头看我,眼睛清亮,青光没了。

“哥,”她轻声说,“爸爸说……疼的时候,想想簖阵。”

我摸出青鳞,鳞片边缘割进掌心。

血珠滴在“钥在砚骨”上,字迹游走,变成:

骨钥,断指启。

窗外,河雾里传来水泡翻涌声。

这次,是哭了。

那哭声停了。

簖棚竹节“咔”地裂开——我藏契约物的暗格,自动弹出。

里面所有东西浮在半空:断指、青鳞、蚌珠、焦纸……围着铜钥,缓缓旋转。

我伸手去抓铜钥。

指尖离它半寸,寒气炸开。

像被冰针扎进神经,整条胳膊僵住。

断指最先动。

青灰皮剥落,露出底下的白骨——骨面刻着细纹,是簖阵图。

青鳞贴上去,鳞纹和骨纹咬合,严丝合缝。

蚌珠嵌进骨节凹槽,“37”字样亮起青光。

焦纸卷成筒,套上骨链。

它们在组装。

组装一把钥匙。

萤从草堆坐起,没惊叫,只盯着那团光:“哥,它在等你。”

我咬牙伸手。

抓住骨钥那刻,左眼突然剧痛——视野变青,河底三丈清晰可见:

簖眼淤泥下,沉船轮廓浮现;

桥墩阴影里,铁链穿肩的人形微微晃动;

林九烛站在慈善堂屋顶,右脸鳞片翕张,正往水里撒黑粉。

“镇魄散。”萤说,“他让全村喝的平安水,都掺了这个。”

我松手,骨钥落回草席,光灭了。

左眼痛退,视野复常。

寒症没来。

骨头缝里空荡荡,像被掏走一截篾条。

正午,锣声又响。

“镇河桩奠基!”

人群涌向簖眼。

林九烛站在高台,青衫被风吹得鼓荡。

他左脸含笑,右脸嘶声:“桩成之日,沉网村永绝水患!”

台下堆着红绸包的桩木——粗如水缸,桩头刻满符咒。

桩底钉着三具童尸,眼窝空洞,蚌珠被挖走了。

萤被两个妇人押上来,推到桩顶木台。

她没挣扎,双手被红绳捆在身后,颈上套着麻环。

“活引需至亲之血。”林九烛抚过麻环,“沈家血脉,最通水律。”

他目光扫来,左脸笑意加深:“砚儿,来观礼。”

我往前走。

裤兜里,骨钥发烫。

经过他身边时,他袖中滑出一物,坠在我脚边——

半片青瓷,釉色青绿,刻着“祭”字残边。

和我家瓷缸一模一样。

“你爹没护住的东西……”他右脸低语,“我替他收好了。”

奠基仪式拖到子时。

林九烛要等“阴气最盛时”下桩。

萤跪在桩顶,麻环勒进皮肉,血顺着锁骨往下淌。

血滴在桩底凹槽里——槽形如断指,正在吸血。

我蹲在人群最后,摸出骨钥。

钥身滚烫,刻纹发亮。

萤的后颈青痣,隔着十丈远,和钥光同频闪烁。

陈伯挤过来,塞给我个小包:“镇魄散解药。”

药粉灰白,混着河底细沙。

“混在水里喂萤……能撑半炷香。”

我摇头,把药粉倒进自己嘴里。

沙砾刮过喉咙,左眼又青了。

视野里,桩底凹槽吸饱血,泛起红光。

红光顺着桩身符咒往上爬,像活蛇。

林九烛站在桩边,右手抚腰间骨链。

链首“长河”骨被红光映得发亮。

我懂了。

桩不是镇河。

是唤醒主傀的引信。

萤的血,是钥匙的最后一环。

子时到。

林九烛举手,全场静。

“落桩——”

桩夫拉起绳索,桩身离地三寸。

我冲出去。

不是扑桩,是扑向河滩淤泥堆——那里埋着我家瓷缸残片。

挖出最大一块,青釉“祭”字完整。

林九烛笑出声:“37号饲体,终于醒了?”

桩离地一尺。

萤颈上麻环收紧,她闷哼一声,血涌更快。

我咬破舌尖,血喷在瓷片上。

“祭”字吸血变红,瓷片发烫。

举瓷片对准桩底凹槽——

红光如蛇,猛地窜向瓷片!

“拦住他!”林九烛右脸嘶吼。

桩夫扑来。

我挥瓷片横扫,锋利釉边割开一人手腕。

血溅上瓷片,“祭”字红得滴血。

第二人揪我头发往地上撞。

后脑砸地瞬间,我看见——

桩底凹槽红光断了。

萤的血不再往下滴。

她抬头看我,嘴唇动了动:

“哥,簖阵入口……开了。”

我挣开手,爬向簖眼。

身后拳脚雨点般落下,肋骨“咔”地响。

不重要。

簖阵入口开了。

河床淤泥裂开一道缝,三尺宽,深不见底。

缝底透出青光——沉船密舱。

我翻身滚进去。

密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。

骨钥在我掌心发烫,自动指向舱心。

青光亮起——一具女尸盘坐中央,青布裙,发髻插铜簪。

她手捧铜匣,匣面刻水波纹。

我掰开她手指取匣。

铜锈粘在皮肉上,扯下时带出血丝。

匣开。

半卷竹简,一盏铜灯。

竹简首行墨字:

《水律真解》

水鬼寻替,实为镇灾;替身非死,乃承阴责;真恶者,断律之人。

末页血书小字:

镇三百替身?荒谬!三百人魂聚,当启‘水神心’反噬操律者!

我摸向铜灯。

灯座刻着小字:

律火需双血:饲者阳,承者阴。

饲者是我。

承者是萤。

舱壁忽然震动。

头顶淤泥簌簌落下。

林九烛的声音透过泥层传来,左右脸混响:

“37号,你逃不掉……主傀已醒,只差你这把骨钥。”

女尸腰间,铜牌滑落。

我捡起——

牌面刻“林”字,背面小字:

林氏长女,治水殉律。

林九烛的先祖。

骨钥在我手里剧烈震动。

钥齿自动延展,变成完整小指形状——

血肉温热,指尖有茧,和我的一模一样。

舱顶淤泥塌陷。

月光照进来,照在女尸脸上。

她眼皮颤了颤。

“女尸睁开了眼。瞳孔青灰,和我左眼一样。她张嘴,没出声,喉间却传来水泡翻涌声——是水鬼的声音,是爹的声音,也是我自己的声音。”

“砚儿。”

三重声叠在一起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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