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月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,拍打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。伊月静静坐在桌前,双手小心地抚过一个陈旧的木盒。那盒子边角早已磨损,透出深深浅浅的岁月痕迹。已经一个月了,她依旧被困在这片领地,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缠绕着她的脚步。
她轻轻掀开盒盖,底端躺着半片蝉蜕,薄得像一层透明的玻璃纸,边缘还残留着夏天杉木的清香。指尖缓缓探过去,刚触碰到,蝉蜕忽然从中裂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,发出咔嚓一声轻响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悄悄咬了一口。她的手指顿住,眉头微微皱起,目光却始终没有移开,似乎在思索这微妙变化背后的深意。窗外的风声愈发尖锐,寒冷渗入每个角落,让整个房间陷入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。
“又在看这个?”
身后传来脚步声,伊月回头看去,只见卡米尔推门而入,带着室外的寒气,手提一个袋子,身上隐约飘散着蛋糕的甜香。他站在那里,呼出的气息在窗玻璃上化作一团白雾。
伊月低头,指尖顺着蝉蜕摩挲:“以前你说过,蝉能活到第一场初雪。”
卡米尔几乎是难以察觉地皱了皱眉:“那是骗你的。幼虫在土里待七年,成虫不过三个月罢了。”
窗外的大雪簌簌落下,积压在干枯的枝头,宛如无数只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拍打着翅膀。伊月的目光追随着飘落的雪花,心底泛起一丝模糊的想法——如果蝉真能活到初雪,那么人会不会也能活得更久一点?
当她将半片蝉蜕小心翼翼收回木盒时,指尖沾上了些许细碎的粉末,那些粉末闪烁着微光,好似碾碎的月华。此时,卡米尔已经把蛋糕摆好,精致地切下一勺递到她面前。他的指腹有意无意擦过她的手背,“四年前抓的那只,你还记得吗?”
伊月接过那勺蛋糕,送入口中,舌尖尝到了甜中掺杂的苦涩。思绪瞬间拉回到四年前那个盛夏——雷王星最古老公园的老槐树下,阳光透过叶隙洒在卡米尔的发梢,而他手中正捉着一只尾尖带蓝斑的蝉。蝉鸣震耳欲聋,她则坐在树荫里,看着他们嬉笑玩耍。
“后来不是被你放了吗?”伊月含糊地回答,喉咙里的苦涩愈加浓烈。
“不放还能怎么办?”卡米尔挑了挑眉,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雪屑,“蝉的一生本就短暂,一旦被束缚,反而活不到它该活的时候。”他说完,目光扫向伊月腰间挂着的剑,意味深长。
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小了,只剩下风穿过秃枝发出的细碎声响,犹如当年那只放生的蝉振翅离去时最后的鸣叫。
伊月并不惊讶卡米尔会说出这样的话。雨珉星的新帝被神使射杀的消息,如今全宇宙皆知。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,那时的她更加勇敢,遗憾少些,相信多些。那时候,她总觉得离别是很遥远的事,可直到现在才明白,世间无常,离别才是常态。而对于她来说,要做到无所谓地活着实在太难。
卡米尔沉默片刻,将一张出行卡推到伊月面前。伊月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诧异。
12月的第一天,伊月终于走出了雷狮的领地。
卡米尔站在窗前,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,未出口的话语哽在喉间:
“此后你我隔山隔水,南北东西,纵然相思入骨,万劫不复,我也愿你眉眼如初,风华如故。”
“卡米尔。”
“大哥。”
两兄弟对视一眼,彼此心照不宣。他们同时想到一句话:世间万物,唯有一人,不可拱手相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