苦……
好苦……
苦涩在味蕾上炸开,脑海被密密麻麻的“苦”字占满,再也思考不了其他。
他像一张白纸,浸泡在黑褐色的汤药中,被苦味侵染、浸透,自出生到现在,生命中再无甜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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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摆脱年少时那段糟糕至极的苦楚记忆,他舍弃了“周星星”这个名字,改了名,叫“周深”。
旧名与回忆被藏入心底,一层又一层的灰尘与污垢将它们掩盖,让周深有了得以喘息的机会。
也就在那时,他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常——能够看到奇怪的东西,比如他最常看到的,他人身后跟着的模糊人影。
那人影飘忽不定,有的过一段时间会直接消失,有的则一直跟着它认定的“主人”,更有甚者,空白的脸面上挂着用简洁线条勾勒出的笑脸或哭脸,要么轻柔抚摸“主人”的脸,要么奋力捶打他们的脊背……
恐惧被探索欲和求知欲困在角落里动弹不得,周深开始进行一项自己不那么喜欢的事情——主动接近身后跟着“阿飘”的人,与丝毫未察觉异常的普通人交朋友。
是的,他,周深,除了发疯似的学习之外,终于有了新的爱好——观察那些虚影,那些只有自己一人能看到的奇怪事物。
这样的生活,一直持续到一个身着黑斗篷、带着面罩的男人上门之前。
这人身材欣长匀称,整个人散发神秘的气质。面罩之上,唯一可见的是一双深邃的眼眸,看不出情绪。他站在那里,像一团凝聚的阴影。
一般,每个人身后都有1~6个虚影,而这个人……刷新了周深一直以来对于虚影“观察实验”数量的最高记录。男人身后跟着一群飘飘荡荡的影子,差个喇叭和一枚旗帜就能组个旅游团了。
“你叫什么?”
周深上前,拦住他的脚步,没让这个衣着奇怪的人进自己的屋子。
他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先在心底评估了一阵,否决了用武力解决目前诡异现状的想法,心中戒备,面上却绽开笑容,开口:
“问别人姓名前,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或许会更好?”
黑衣人第一次听到这么干净又轻灵的声音,忽的一愣。
“胡则”,回过神的他干脆道。
周深不动声色地把门拉上一点点,报出自己的名字。
可面前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驱赶意味,接着就问:
“几岁了?”
啧……查户口似的,真没边界感。
周深心中生出些许不快,但还是礼貌回答:
“27”
“异能?”
“异能是什么?”
思索片刻后,周深把问题抛了回去,尽管他差不多已经知道了答案。
胡则的眉头皱了皱,小声嘀咕了一句,在原地做出了一个令人费解的动作。
“Attends, tu es sûr des chiffres que tu m'as envoyés ? Ils ne correspondent pas à mes données. (等等,你确定你发给我的数据没错吗?它们和我的对不上。)”他将右手食指点在自己太阳穴上,憋出一段并不是很标准的法语。
这人难道是看小说看傻了,真当自己是修仙的,可以在脑内传音和其他人沟通?还有这蹩脚的法语发音……
周深被逗乐了,对胡则的印象从高冷神秘人变成了法语中二逗比。
数据,我的吗?
男人的问题被周深听了个清清楚楚,于是他好心提醒:
“Excusez-moi, Monsieur, mais je comprends.(不好意思,先生,我听得懂。)”
胡则闭了嘴,按在太阳穴上的手僵了一瞬,转而尴尬地揉了揉鼻头,然后规规矩矩地把双手放在两侧裤缝,立如松柏,仔细打量起这次的任务目标来。
白T,阔腿裤,矮个子,稍显凌乱的头发,眉弯如柳,薄唇微抿,清秀得很,最绝的是那双眼睛,澄明清澈,仿佛会说话似的。
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。
觉醒了异能的人通常会变得暴躁冷血、语言系统混乱,有的甚至还会主动攻击别人,而周深……不仅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,还一副温柔良善、为他人着想的模样,着实不怎么像。
这分明就是个普通人!胡则心中感慨。但一想到上头对眼前这个人的重视程度……
沉默良久。
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的man——胡则,在周深真诚的注视中,耳尖不自觉地泛红。
他眼神闪躲,呼出一口气,身形一闪,消失在了原地。
“?”
周深被这场毫无预兆的“大变活人”吓了一跳,在门口张望一圈,却一无所获。
就这么……消失了?
虽说他自己能看到的怪东西就已经很离谱了,但是凭空消失于他而言还是有些太过超前。
正当他以为那个自称“胡则”的怪人不会再回来了时,转头却看到了大大咧咧坐在自己沙发上的一大坨。他已经脱掉斗篷摘下面罩,不知道把它们收进了哪里,露出一张俊逸的脸庞。
“咳咳,你放心哈我不是什么坏人……”
过了几十秒,没人回应。
这么不给面子的吗。。。
胡则45度仰望天花板,终于憋不住话了,大力拍了拍沙发扶手,毫不客气地朝他喊:“来!小周!坐下聊!”
声音中气十足,十分响亮,像闪电斩开天空后轰隆震响的雷鸣。
真是……倒反天罡。
刚回过神来的周深嘴角抽搐了一下,才坐回沙发,身边就一轻。
他面色一黑,气愤地看向胡则,却见不靠谱的法语中二逗逼此刻表情严肃,死死盯着北方某处,目光深远,像是直直透过坚实的建筑物,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