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时间】:民国三十六年,初冬,凌晨至拂晓。
【地点】:长江防线外围,鬼脸城附近封锁区。
【正文】
黎明前的江畔,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。
浓雾像一层厚厚的棉絮,裹住了整个江面和岸边的芦苇荡。能见度不足十米,视线所及,皆是一片混沌的灰白。
沈砚和林晚秋,此刻正匍匐在一个低矮的土坡后面。
他们换上了一身当地渔民的粗布衣服,脸上抹着锅底灰,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鱼腥味。这是为了掩盖身上的“洋气”,也是为了混淆敌人的嗅觉。
“听。”沈砚突然按住了林晚秋的手腕,做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林晚秋屏住呼吸,侧耳倾听。
在呼啸的江风和芦苇的沙沙声中,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马达声。
那是军用卡车的声音。
紧接着,手电筒的光柱刺破浓雾,在江边来回扫射。伴随着皮靴踩在冻土上的咯吱声,和特务们粗鲁的咒骂声,清晰地传了过来。
“搜!给我仔细地搜!一只耗子都不准放过!”
是郑拓的人。
沈砚透过浓雾的缝隙,看着那队正在逼近的巡逻队,眼神冷得像冰。他估算着距离,五十米,四十米,三十米……
“晚秋,”他凑到林晚秋耳边,用气音说道,“等会儿我引开他们,你带着东西,从芦苇荡深处走。记住,一直往东,老周会在对岸接应你。”
林晚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,眼中充满了担忧:“不,太危险了!我跟你一起!”
“听话!”沈砚反手握住她的手,用力捏了捏,“这是命令。图纸只有一个,我们不能同时冒险。相信我,我有办法脱身。”
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林晚秋看着他,眼圈瞬间红了。但她知道,沈砚说得对。她用力地点了点头,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真正核心图纸的防水油布包,紧紧地贴在胸口。
“我等你。”她低声说,只有这三个字。
沈砚微微一笑,然后猛地从土坡后站起身,故意弄出了一点响动,然后向相反的方向跑去。
“谁在那里!”巡逻队立刻发现了动静,几道手电筒的光柱齐刷刷地射了过来。
“站住!再跑开枪了!”
回答他们的,是沈砚在泥地里飞快奔跑的脚步声。
“追!”特务们嘶吼着,放弃了原本的搜索路线,全部追着沈砚的身影去了。
林晚秋看着沈砚消失在浓雾中的背影,心像被揪了一下。但她没有时间悲伤,立刻压低身子,像一只灵巧的狸猫,钻进了茂密的芦苇深处。
她必须争分夺秒。
另一边,沈砚在芦苇荡里狂奔。
他知道,自己不能跑得太快,也不能跑得太慢。太快,敌人会起疑心;太慢,林晚秋就来不及过江。
“砰!”
一声枪响,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,打在了一根芦苇杆上,芦苇应声而断。
“再跑打死你!”身后的特务们还在嘶吼。
沈砚心中一动,突然脚下一滑,整个人“扑通”一声,摔进了冰冷的江水里。
“妈的!掉水里了!”特务们追到江边,用手电筒照着在水里挣扎的沈砚。
“把他捞上来!”
两个特务跳下水,七手八脚地把“冻得瑟瑟发抖”的沈砚拖了上来。
郑拓闻讯赶来,他看着被按在地上的沈砚,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。
“沈参谋,哦不,现在应该叫你李会长了?”郑拓蹲下身,用手捏住沈砚的下巴,强迫他抬起头,“怎么,这就跑不动了?你的那个‘夫人’呢?”
沈砚“惊恐”地看着他,牙齿打着颤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郑拓看着他这副狼狈相,心中的疑虑消除了大半。他挥了挥手:“带走!押回司令部!我倒要看看,他这张嘴,到底有多硬!”
他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轿车,根本没有注意到,在他身后,那个被特务押着的“沈砚”,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。
鬼脸城,地下党秘密联络站。
林晚秋浑身湿透,像一个落汤鸡一样,敲响了那扇隐蔽的木门。
门开了,老周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门后。
“快进来!”老周看到她,眼中闪过一丝惊喜,“沈砚呢?”
林晚秋将怀里的油布包掏出来,郑重地交给老周:“图纸安全送到了。沈砚……他为了掩护我,被郑拓抓住了。”
她的声音有些哽咽。
老周接过图纸,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分量,脸色变得无比凝重:“别担心,组织上已经安排了营救计划。沈砚同志吉人自有天相,他不会有事的。”
他立刻转身,对身边的通讯员下令:“立刻发报!‘江防图’已全部到手,‘暗夜双星’计划,正式进入最后阶段!”
电波,带着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,冲破黎明前的黑暗,飞向了远方的指挥部。
而此时,被“押”上轿车的沈砚,并没有被送往司令部。
车子刚开出不久,沈砚突然暴起。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用头狠狠撞晕了身边的特务,又反手勒住了司机的脖子,逼停了车子。
他跳下车,迅速消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巷弄里。
而在巷口的尽头,一辆不起眼的黄包车早已等候多时。
车夫回过头,正是化了妆的林晚秋。
沈砚跳上车,两人相视一笑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黄包车在晨曦中飞快地奔跑,向着那片即将迎来曙光的解放区,飞驰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