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园文艺汇演的夜晚,大礼堂灯火通明,人声鼎沸。后台里,石子威正对着镜子做最后的整理。他穿着一套精心搭配的黑白演出服,简约而时尚,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清隽。脸上带着精致的舞台妆,更凸显出他五官的俊秀。镜中的他,眼中闪烁着期待与喜悦的光芒。
今晚,他将作为文艺部部长兼主要表演者之一,在全校师生面前展示他们排练已久的节目。更重要的是,梁鸿杰答应过他,一定会坐在台下,看他演出。
“鸿杰说他训练完就过来,应该已经到了吧?”石子威一边调整着领口,一边忍不住向身边的部员确认。
“放心吧部长,梁哥肯定在下面给你加油呢!”部员笑着打趣。
石子威脸上微微一热,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,砰砰直跳。他拿出手机,又看了一遍下午发给梁鸿杰的信息:【晚上七点,大礼堂,别忘了哦!】信息状态显示已读,但没有回复。可能是在训练没空看手机吧,石子威心想。
帷幕拉开,音乐响起。石子威站在聚光灯下,很快进入了状态。他的歌声清越,钢琴弹奏行云流水,与团队成员配合默契。台下掌声阵阵,气氛热烈。然而,在表演的间隙,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扫向观众席的某个位置——那是他特意给梁鸿杰留的座位。
空的。
从开场到中场,那个座位一直空着。
石子威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是训练拖堂了?还是身体不舒服?一股不安的感觉悄然蔓延。他努力维持着专业的笑容,但眼神里的光彩明显黯淡了几分。接下来的表演,他几乎是靠着肌肉记忆和强大的专业素养完成的,心里却乱成一团麻。
演出圆满结束,掌声雷动。石子威和团队成员上台谢幕,笑容得体,接受着鲜花和祝贺。但只有他自己知道,胸腔里那颗心,正被一种冰冷的失落和焦虑紧紧攥住。梁鸿杰从来没有错过他任何一次重要的演出。
“部长,太棒了!我们去庆功吧!”部员们兴高采烈地围过来。
“你们先去,我……我有点事,回头找你们。”石子威勉强笑了笑,匆匆卸了妆,连演出服都没来得及换,只抓起外套就往外走。他一边快步往宿舍赶,一边不停地拨打梁鸿杰的电话。
“您好,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……”
冰冷的提示音像重锤一样敲击着他的耳膜。不安感越来越强烈。难道是打球受伤了?还是生病严重到没法接电话?各种糟糕的猜测涌入脑海,让他几乎小跑起来。初夏的夜风带着凉意,吹在他因为演出而微微出汗的后背上,激起一阵寒意。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:快点回到宿舍,确认梁鸿杰安然无恙。
终于跑到宿舍楼下,他几乎是冲上了楼梯。楼道里很安静,只有他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。他停在熟悉的宿舍门前,深吸一口气,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,然后掏出钥匙,插进锁孔。
“咔哒。”
门开了。
宿舍里没有开大灯,只有书桌上那盏昏黄的台灯亮着,勾勒出床上重叠的人影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石子威脸上的焦急和担忧瞬间冻结,然后像脆弱的玻璃一样,寸寸碎裂,露出底下惨白的、难以置信的震惊。
他的床上——那张他和梁鸿杰共同睡了无数夜晚、充满了无数亲密回忆的床上——梁鸿杰和张淼并排躺着。被子凌乱地掀开着,两人的衣着明显与平时不同,显得随意而凌乱:梁鸿杰赤着上身,张淼的衬衫扣子解开了好几颗,露出大片胸膛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、令人窒息的氛围。
张淼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、不自然的红晕。而梁鸿杰,他闭着眼,眉头微蹙,似乎睡得很沉,又或者,是某种情绪耗尽后的疲惫。
“轰——!”
石子威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,耳边嗡嗡作响,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扭曲。世界安静得可怕,只剩下他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,震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发麻。他精心准备的演出,他满心的期待和担忧,他一路的焦灼不安……原来都是一场可笑至极的自作多情!
愤怒、伤心、背叛、恶心……无数种尖锐的情绪像火山一样在他胸腔里爆发、冲撞,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。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,冰冷刺骨。
下一秒,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。
石子威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豹子,猛地冲了过去,一把揪住张淼的衣领,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从床上狠狠地拽了下来!
“啊!”张淼猝不及防,惊叫一声,重重摔在地板上,脑袋磕在床沿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没等他反应过来,石子威已经俯身,抡圆了胳膊,带着积压已久的怒火和全部的绝望,狠狠地扇了下去!
“啪——!”
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宿舍里炸开,显得格外刺耳。
张淼被打得偏过头去,左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手指印,迅速肿起。他嘴角破裂,一丝鲜血淌了下来,整个人都被打懵了,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从地狱归来的石子威。
石子威胸膛剧烈起伏,双目赤红,指着门口,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颤抖扭曲,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:“滚!给我滚出去!!”
巨大的动静终于惊醒了梁鸿杰。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一时还没搞清楚状况,直到看见站在床边、脸色煞白、眼神冰冷得如同万年寒冰的石子威,以及摔在地上、脸颊红肿嘴角带血的张淼,他才猛地一个激灵,彻底清醒过来!
“子威?!”梁鸿杰瞬间魂飞魄散,手忙脚乱地抓过衣服想遮住自己,声音因为惊恐而变调,“你……你怎么回来了?!不是……你听我解释!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!”
“解释?”石子威猛地转头看向他,那眼神里的失望、痛苦和憎恶,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,瞬间将梁鸿杰钉在原地。石子威看着他,突然笑了,那笑容比哭还难看,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绝望,“梁鸿杰,你还要怎么解释?解释你们为什么衣衫凌乱地共处一室?解释你为什么会错过我最重要的演出?!啊?!”
最后一声质问,几乎是嘶吼出来的,带着血泪般的控诉。
梁鸿杰被问得哑口无言,脸色惨白如纸,他慌乱地跳下床,想去拉石子威的手臂:“子威,你冷静点,听我说,是张淼他……”
“别碰我!”石子威像是被毒蛇碰到一样,猛地甩开他的手,力道之大,让梁鸿杰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。′
就在这时,地上的张淼似乎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,他捂着脸,哭哭啼啼地开口,语气里带着一种刻意的委屈和挑衅:“石子威哥哥……你凭什么打人?我和鸿杰是真心……”
“闭嘴!!”石子威和梁鸿杰几乎同时吼了出来。
石子威看都没再看张淼一眼,他深深地、绝望地看了梁鸿杰最后一眼,那眼神仿佛要将他此刻狼狈、丑陋的样子永远刻在灵魂深处。然后,他猛地转身,像逃离瘟疫一样,冲出了宿舍门。
“子威!子威!你听我解释!!”梁鸿杰这才彻底慌了神,鞋都顾不上穿,赤着脚就追了出去。
宿舍楼道里空荡荡的,回荡着梁鸿杰凄厉的喊声和慌乱的脚步声。他看到石子威的身影在楼梯口一闪而过,发疯似的追下去。
终于在宿舍楼门口,梁鸿杰追上了石子威,从后面死死抱住了他的腰:“子威!我错了!我真的错了!你听我解释!就一次!求你了!”
被他碰触的瞬间,石子威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,积压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。他猛地转过身,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地甩了梁鸿杰一个耳光!
“啪!”
这一巴掌,比打张淼的那一下更重,更响。带着被背叛的锥心之痛,带着信仰崩塌的绝望。
梁鸿杰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,脸颊上火辣辣地疼,但他顾不上这些,依旧死死抓着石子威的胳膊,语无伦次地哀求:“子威……对不起……是我混蛋……我不是人……你打我骂我都行……别走……求你别不要我……”
石子威看着他痛哭流涕、卑微哀求的样子,只觉得无比讽刺和恶心。他曾经多么迷恋这张脸,多么珍惜这份感情,此刻就觉得多么可笑和可悲。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决堤而出,混合着巨大的悲伤和愤怒,汹涌而下。
他死死地盯着梁鸿杰,声音嘶哑,一字一顿,充满了刻骨的恨意:“梁鸿杰,松开你的脏手。我嫌恶心。”
说完,他用力掰开梁鸿杰的手指,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浓浓的夜色里。他跑得很快,很急,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。夜风刮过他的脸颊,吹干了他的眼泪,却又带来新的泪水。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,直到肺叶像烧着一样疼,才在一个偏僻的、被高大树木掩映的校园景观雕像后停了下来。
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像底座,身体沿着石壁滑坐在地上,终于再也忍不住,蜷缩起身体,将脸深深埋进膝盖,失声痛哭起来。压抑的、痛苦的呜咽声在寂静的角落里回荡,像一只受伤濒死的小兽。原来,他视若珍宝的一切,他精心构筑的爱情世界,早在不知不觉中,已经从他看不见的角落,彻底腐烂、崩塌了。而他还像个傻子一样,站在精心搭建的舞台上,唱着独角戏,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永远不会到来的观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