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哐!”
一声闷响在街角荡开,锈绿色的自动贩卖机微微震动。
她蹲下身,取出滚落的易拉罐。铝壳表面沁着凉丝丝的水雾,指尖按上去,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。画板从肩头滑到肘弯,露出边角被颜料染花的背带。
中午的太阳有些刺眼,易拉罐拉环“啵”地绽开。她仰起头喝了一口,喉间轻轻滚动。远处电车正轧过轨道,当当的声响混着碳酸气泡在舌面碎裂的细响,一点点化开她眉间拧着的结。
微风不燥,初春的樱花开得正好,伏案工作的藤堂清和抬眸,阳光有些刺眼,透过树隙的光斑,映在木桌上。他罕见的没有在书房工作。
“叮咚!”门铃响了,藤堂清和从容地起身走向门口,房门刚被他开出一条缝,一个清脆又懒散的声音从外传来:“藤堂家吗?我是矢野夏生。”
“夏生,欢迎回家”
门被完全打开,映入清和眼帘的少女一身戾气,不良气息扑面而来,参差不齐的头发被染成蓝灰色。耳钉,眉钉,唇钉一样没落下,浓妆在她稚嫩的脸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。背上的画包几乎和她一样高,藤堂瞥见行李箱上的电吉他才问道:“刚刚结束演出吗?”“嗯。”很高冷,但他没死心,接着问:“你今年17岁?”“嗯。”“看起来很小。”
说这句话时,藤堂还礼貌地微笑,矢野夏生却不领情,不耐烦道:“大叔,你话很多哎。”
藤堂面不改色地让出一条道:“请进吧夏生,我带你去你的房间,我挑了一间采光很不错的,听桃姐姐说你是美术生,在那里画画会很舒适。”
矢野夏生听他说罢,翻出手机将音量调高,“晚饭在7点。”但她没搭理藤堂,收拾好东西便出门了。
春拖着残冬的尾巴,傍晚还有些凉意,夏生踩在松软的草坪上欣赏樱花,心中烦躁又添了几分。
夏生在公园里漫无目的地踱了一阵,暮色渐沉时,终于转身朝着废弃工厂的方向走去。
她熟门熟路地拐进那条通往旧工厂的偏僻小路。夜色初临,远远就能看见工厂轮廓沉默地趴伏在暮色里,但几扇高窗内,已经透出零星暖黄的光,像巨兽疲惫睁开的眼睛。
走近了,才发现工厂那扇厚重的侧门虚掩着,门轴上新鲜的油渍在晦暗光线下微微发亮。推开时,没有预想中的刺耳噪音,只有一声沉稳顺滑的“嘎吱”。里面不再是纯粹的黑暗和铁锈味,空气里混杂着旧机器淡淡的金属气息、灰尘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香。
主厂房空旷高耸,巨大的废弃机械在阴影里如同蛰伏的史前生物。但就在这些钢铁骨架之间,散落着格格不入的“生活痕迹”:几盏临时拉起的暖光灯照亮一小片区域,那里摆着一张掉漆的台球桌,旁边随意放着几张旧沙发,沙发上搭着颜色鲜艳的毯子。一面斑驳的墙上,被当成了飞镖靶,周围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。更深处,甚至传来有人调试吉他音箱的轻微嗡鸣和谈笑声。
这里破败依旧,却不再是死寂的坟墓。它像一只被驯服的、正在打盹的巨兽,默许年轻人在它的骨架间建立起了某种秘密的、生机勃勃的巢穴。
夏生对此习以为常,目光掠过这些熟悉的据点,径直朝着厂房最深处走去。那里有一扇不起眼但特别加固过的铁门,门缝下透出一缕稳定的光亮——那是属于他们“核心成员”的更私密的空间。
她推门而入。
小房间里暖意更浓。克洛伊正翘腿坐在那张标志性的旧办公桌沿上,就着桌上绿色台灯的灯光,对着一面小镜子补妆。听到开门声,她眼梢都没抬,手上动作不停,嘴里先飞出了抱怨:
“你再晚点来,我这妆都要被这儿的神奇干燥空气‘封印’回粉饼里了。我说啊,这破厂房的灰尘就是智能的,专挑我刚定妆的时候搞空袭。”
她放下粉扑,拿起一支口红,熟练地旋开。“外面那台破咖啡机,山田那小子今天又鼓捣了半天,结果煮出来的东西还是像机油——哦,他非说那叫‘工业风特调’。”她对着镜子抿了抿唇,终于满意地转过头,看向夏生,脸上是毫不意外的神色,“怎么,今天想起回咱这‘顶级豪华俱乐部’视察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