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的,我们来继续这个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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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礼的喧嚣早已散去,只剩下新婚套房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张景伊坐在宽大的梳妆台前,看着镜子里那个妆容精致却眼神空洞的自己。她伸手,轻轻触碰着脸颊上还未散去的红晕,那是化妆师精心打造的效果,却掩盖不住她内心的苍白。
她和解雨臣,终于结婚了。
这是她梦寐以求的结果,是她用尽心机、甚至不惜以家族为筹码,才从他那里逼出来的承诺。她以为,只要 legally 成为了解夫人,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,就能填补他心里那个空缺的位置,就能用婚姻的锁链,将他那颗总是飘向远方、飘向那些危险谜团的心,牢牢地锁在自己身边。
可是,当她今天穿着那件价值连城的定制婚纱,挽着他的手臂,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和艳羡时,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幸福。
因为他的手,冰冷得像块石头。
因为他的眼神,空洞得像口枯井。
他完成了这场盛大的仪式,像一个最完美的提线木偶,配合着每一个流程,说着每一句台词,脸上挂着那抹她熟悉的、无懈可击的“解语花”式的微笑。可她知道,那笑容里没有温度,更没有她渴望的爱意。
他是在演戏。
他在给所有人看,也在给她看。
“吱呀——”
卧室的门被推开,解雨臣走了进来。他没有穿那身繁琐的新郎礼服,而是换上了一件黑色的丝质睡袍,腰带松松地系着,露出一小片精瘦的胸膛。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,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中轻轻晃动,像极了凝固的血。
他没有看她,径直走到落地窗前,背对着她,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。
“怎么还不睡?”他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沙哑,却像羽毛一样,轻轻搔刮着张景伊紧绷的神经。
“在等你。”张景伊转过身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温柔。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,那曾经让她迷恋不已的、充满力量感的肩膀,此刻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,将她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。
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,算是回答。然后,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。只有红酒在杯中晃动的细微声响。
张景伊终于忍不住了。她站起身,走到他身边,想要伸手去抱他,却被他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了。她的手僵在半空中,指尖微微颤抖。
“雨臣……”她咬着下唇,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和哀求,“我们已经结婚了。从今以后,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,我也会是你最重要的人,对吗?”
解雨臣依旧没有看她。他举起酒杯,轻轻抿了一口,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、极冷的弧度。
“景伊,”他终于开口,语气平静得可怕,“你真的以为,一纸婚书,就能困住我?”
张景伊的心猛地一沉,像坠入了冰窖。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
“你嫁给我,是为了什么?”解雨臣转过身,第一次正视她的眼睛。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,此刻却锐利如刀,仿佛能轻易剖开她所有的伪装和算计。“是为了你张家的荣耀?还是为了你那点可怜的安全感?”
他的目光太过犀利,张景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,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。他的力气很大,抓得她生疼。
“你……你弄疼我了!”她惊呼出声。
“疼?”解雨臣冷笑一声,非但没有松手,反而将她拉得更近,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,用一种近乎耳语的、却充满寒意的语气说道:“景伊,你知不知道,你现在的样子,有多像一个跳梁小丑?”
张景伊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。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,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。“解雨臣!你疯了吗?我是你的妻子!”
“妻子?”解雨臣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他放开了她,往后退了一步,眼神里充满了嘲讽,“张景伊,你我心知肚明。你爱的,是那个风光无限的解家当家,是那个能给你带来安全感和荣耀的‘花儿爷’。而我娶你,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,给张家一个交代,也给你一个……自以为是的美梦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她那张写满震惊和受伤的脸上,眼神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至于你说的‘最重要的人’……”他轻笑一声,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,“景伊,你不是。从来都不是。”
张景伊浑身发抖,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。“那……那谁是?吴邪?还是那个早就不存在的‘它’?解雨臣,你到底在执着什么?你的父母……”
“住口!”解雨臣的脸色骤然一变,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暴怒,他猛地打断了她的话,“我的父母,轮不到你来提。”
张景伊被他眼中的凶光吓住了,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解雨臣。那个永远温文尔雅、运筹帷幄的解当家,此刻仿佛变成了一头被激怒的困兽,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。
“你……你知道当年的真相,对不对?”她颤抖着,说出了自己一直不敢问出口的猜测,“你之所以不解释,之所以对我这么冷淡,是因为你……你在保护我?”
解雨臣看着她,眼中的凶光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……怜悯。
“保护你?”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,然后自嘲地笑了笑,“张景伊,你太高看自己了。我所做的一切,都只是为了我自己。”
他走到床边,将那杯没喝完的红酒放在床头柜上,然后开始解睡袍的腰带。
“今晚,你睡沙发。”他背对着她,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“解雨臣!”
“我说,你睡沙发。”他重复了一遍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。
张景伊看着他决绝的背影,眼泪模糊了视线。她终于明白,自己费尽心机得到的这场婚姻,不过是一场华丽的囚笼。她以为自己是那个持钥人,却没想到,自己和他,都是这座名为“婚姻”的牢笼里的囚徒。
而他,宁愿让自己也身陷囹圄,也不愿对她敞开那扇通往他内心世界的大门。
她看着他躺到床上,拉过被子,背对着她,仿佛她只是一团空气。
房间里再次恢复了死寂。
张景伊站在原地,看着窗外那轮冰冷的月亮,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。
她知道,从今晚开始,她和解雨臣之间,将展开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拉锯战。
她不会放弃。
她是张家人,她的骨子里流着和他一样骄傲而固执的血液。
她会用尽一切办法,撬开他的心,哪怕……要用自己的血去浇灌。
黑暗中,解雨臣睁着眼睛,看着窗外的月光。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压抑的、细微的啜泣声。
他闭上眼睛,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黑暗里。
对不起,景伊。
他想。
我不是在保护你。
我是在……惩罚我自己。
因为我是张家人,却背负着解家的血海深仇。
因为我爱着那个注定要与我并肩作战、却永远无法相守的人。
因为我是一个……活在谎言里的怪物。
而你,张景伊,你只是这场巨大悲剧里,一个无辜的、被我利用的牺牲品。
他伸出手,轻轻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。
那里,空荡荡的,什么都没有。
除了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死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