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海的秋夜已经带了些凉意，星辰出版社的办公区里只剩下零星几盏灯还亮着，键盘敲击声被窗外的晚风揉碎，散在寂静的空气里。

林微揉了揉发酸的眼睛，指尖划过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校对批注，眉心轻轻蹙着。苏清媛老师的新书排版样稿今天刚送过来，里面有好几处图文搭配的细节需要调整，出版社要求明天一早就要给出修改意见，她只能留下来加班。

桌上的纸杯里，速溶咖啡已经凉透了，喝起来带着一股淡淡的焦苦味。林微端起来抿了一口，忍不住皱了皱眉，正想着要不要去茶水间再冲一杯，办公室的玻璃门忽然被人轻轻推开。

她下意识地抬头，看到顾言深站在门口，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牛皮纸袋，身上还穿着白天那件深灰色的衬衫，袖口挽到小臂，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。走廊的灯光在他身后晕开一圈柔和的光晕，让他周身的清冷气场淡了几分。

“顾总？”林微惊讶地站起身，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一声轻响，“你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
顾言深迈步走进来，目光扫过她桌上摊开的样稿和空了大半的咖啡杯，语气平淡：“路过，顺便来看看进度。”他走近办公桌，将手里的纸袋放在桌上，“刚在楼下的咖啡店买的，热的。”

纸袋被打开，一股醇厚的咖啡香混着奶香飘了出来，瞬间盖过了速溶咖啡的焦苦味。林微看着纸袋里那杯印着麋鹿logo的拿铁，杯壁还氤氲着热气，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暖意。

“你怎么知道我在加班？”她忍不住问，指尖轻轻碰了碰温热的杯壁。

“下午给你发消息，没回。”顾言深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，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，“封面的排版，你觉得哪里需要调整？”

林微这才想起，下午忙着核对样稿，手机调成静音放在包里，根本没看到消息。她连忙点开包拿出手机，果然看到顾言深一小时前发来的消息：【样稿收到了？有问题随时找我。】

“我觉得这张老照片的位置不太对，”她指着屏幕上的一张黑白照片，那是苏清媛老师年轻时在老洋房前的留影，“和旁边这段文字的呼应感不够强，而且排版太紧凑了，看起来有点压抑。”

顾言深凑近了些，他身上的雪松味淡淡的，混着咖啡香，让人觉得格外安心。林微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拂过耳畔，脸颊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烫，连忙往后缩了缩，假装专注地看着屏幕。

“把照片放大，左移两厘米，”顾言深的指尖轻轻点在屏幕边缘，声音低沉，“文字换成竖排，用宋体小四，行距调到一点五。”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老洋房的线条偏柔和，竖排文字能和建筑的轮廓呼应，留白多一点，才不会破坏照片的年代感。”

林微按照他说的调整，屏幕上的排版瞬间变得清爽起来，照片和文字的呼应感也立刻凸显出来。她忍不住惊叹：“这样一改，效果真的好多了！顾总，你对排版也这么懂？”

顾言深抬眸看她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：“建筑设计和排版，本质上都是空间的平衡。”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，顿了顿，又问，“加班到现在，没吃晚饭？”

林微的脸更红了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：“太忙了，忘了。”

顾言深没说话，只是起身走到门口，又拎进来一个纸袋，里面装着一份三明治和一份水果沙拉。“垫垫肚子，”他把东西放在她面前，“别饿坏了。”

林微看着桌上的拿铁和三明治，心里暖洋洋的。她认识顾言深不过一个多月，从梅雨季的那次偶遇，到后来讨论封面设计的几次见面，他总是这样，话不多，却总能在细节处让人感觉到妥帖和温柔。

“谢谢你，顾总。”她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，全麦面包的香气混着鸡胸肉的鲜嫩，口感刚刚好，“每次都这么麻烦你。”

“不麻烦。”顾言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，拿出手机处理工作，却没有立刻离开。

办公室里再次安静下来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两人轻轻的呼吸声。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，路灯的光芒透过玻璃照进来，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。林微一边吃着三明治，一边改着样稿，偶尔抬头看一眼顾言深，他正垂眸看着手机，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格外柔和。

她忽然想起夏冉昨天跟她说的话：“林微，你看顾言深的眼神，都快拉丝了。他对你绝对有意思，别傻乎乎的不知道。”

当时她还反驳说，顾总只是出于工作才关心她。可现在，看着他安静陪伴的身影，林微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。

他明明可以发个消息问问进度，明明可以把咖啡和三明治放在前台就走，却偏偏亲自跑上来，还留在这里陪她加班。

这样的关心，真的只是出于工作吗？

林微的心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，漾起一圈圈的涟漪。她低头看着屏幕，手指却有些不听使唤，连续打错了好几个字。

“手累了？”顾言深忽然开口，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
林微吓了一跳，连忙收回神：“没、没有，就是有点走神。”

顾言深放下手机，起身走到她身后。他的视线落在屏幕上，指尖轻轻点在一处标点符号上：“这里的句号，换成省略号更好。”

他的位置离她很近，林微能感觉到他的体温，还有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。她的心跳越来越快，脸颊烫得厉害，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局促。

“好、好的。”她连忙按照他说的修改，指尖却微微发颤。

顾言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，往后退了半步，拉开了一点距离。“改完这部分，就早点回去休息。”他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几分，“女孩子熬夜，对身体不好。”

林微点点头，不敢抬头看他：“嗯，马上就改完了。”

又过了半个小时，样稿的修改终于全部完成。林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关掉电脑，收拾好桌上的东西。顾言深也站起身，拿起椅背上的外套：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
“不用了，我自己打车就好。”林微连忙摆手，“这么晚了，你也累了一天了。”

“顺路。”顾言深的语气不容置疑，和第一次送她回家时一模一样。

林微看着他认真的眼神，心里的暖意更浓了，这次没有再推辞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：“那就麻烦你了。”

两人走出出版社大楼，晚风迎面吹来，带着秋夜的凉意。顾言深把外套脱下来，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身上。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雪松味，林微的脸颊更烫了，小声说了句：“谢谢。”

顾言深没说话，只是替她拉了拉外套的衣领，动作自然又温柔。

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出版社，车厢里弥漫着咖啡的余香和淡淡的雪松味。林微靠在椅背上，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，心里忽然觉得，这样的深夜，这样的陪伴，好像也不错。

车子停在文华大厦楼下，顾言深看着她：“上去吧，早点休息。”

“嗯。”林微解开安全带，却没有立刻下车，她看着顾言深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开口道，“顾总，今天真的谢谢你，咖啡很好喝，三明治也很好吃。”

顾言深看着她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，低沉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：“喜欢的话，下次再给你带。”

林微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，她抬起头，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。那双眼睛里，没有了平时的清冷，反而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温柔，像盛满了星光。

她愣了几秒，才慌乱地点点头：“好、好的。”

说完，她推开车门，逃也似的跑进了大厦。直到电梯门关上，她才靠在电梯壁上，捂着发烫的脸颊，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。

而车里的顾言深，看着她跑进大厦的背影，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一条消息：【明天早上，买两杯拿铁，送到出版社。】

助理很快回复：【好的顾总，还是老样子？】

顾言深看着屏幕，指尖顿了顿，回了两个字：【嗯。】

他收起手机，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里，嘴角也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。

深夜的风，带着咖啡的香气，温柔地拂过城市的街巷。而有些心动，就像这杯温热的拿铁，在不知不觉中，暖了整个秋夜。

林微回到公寓，脱下身上的外套，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上。她拿起桌上的拿铁杯，杯壁上的温度似乎还在，就像刚才顾言深掌心的温度。

她走到窗边，看着楼下那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，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。

也许，夏冉说得对。

也许，这场相遇，真的不止是工作那么简单。

也许，爱情的种子，已经在这个秋夜，悄悄发芽了。

深夜的咖啡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