课间操结束后，我被体育老师拉着聊了半天，说市体校的教练来看了我运动会的录像，想让我去试训。回到教室时，正听见几个同学围着苏沐说话。
“苏沐，你以后想考哪个中学啊？听说市重点很难考的。”
“你成绩这么好，肯定要去重点吧？到时候说不定能保送呢。”
苏沐低着头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，小声说：“我还没想好，先把眼下的课上好。”
我走过去把他拉到一边，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塞给他：“想那么远干嘛，先吃糖。”
他剥开糖纸，含在嘴里，甜味慢慢散开，才抬头看我：“刚才体育老师找你干嘛？”
“说让我去体校试训，”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，“还有上次那个街舞社的学长，说有经纪公司想签我，问我想不想去试试。”
苏沐眼睛亮了亮：“那你想去吗？”
“不知道，”我踢了踢脚下的石子，“我爸妈说随便我，想当厨师就给我开家店，想搞科研就给我找导师，实在不行就回家躺平。”
话刚说完，就看见苏沐的眼神暗了暗，嘴角的弧度也垂了下去。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——他跟我不一样，他的路好像只有一条，就是好好学习，考重点中学，上重点大学，一步都不能错。
“其实我觉得当老师也挺好的，”我赶紧打圆场，“上次帮你讲数学题，感觉自己还挺像那么回事的。”
他扯了扯嘴角，没说话，只是把糖纸叠成整整齐齐的小方块，放进裤兜里。
下午的表白墙，又出现了关于我们的帖子。这次的标题有点沉重：《林野的千万条路，苏沐的独木桥》
“突然觉得有点心酸，林野可以随便选，当明星、运动员、厨师都行，家里还有钱能躺平，而苏沐好像只能靠成绩拼出路。”
“富三代和普通家庭的差距啊……现实就是这么残酷。”
“但他们关系还是那么好，林野从来没炫耀过，苏沐也没自卑过，这点真的很难得。”
“有没有可能，林野想选的路，是能跟苏沐一起走的路？”
那条熟悉的匿名评论，这次的字迹很轻，却透着股韧劲：
“他说当老师也挺好的。其实我觉得，无论他选哪条路，都会走得很好。而我，只要好好走自己的路就够了。”
我看着那条评论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放学时，我拽着苏沐往操场跑，他被我拉得踉跄了几步，疑惑地问：“去哪啊？”
“去老地方。”
学校后面的老槐树下，我们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玩。我靠在树干上，看着他：“喂，你别听他们瞎说。路是自己走的，跟有没有钱没关系。”
他点点头，蹲在地上，用树枝在泥土里画着圈：“我知道。我从来没觉得你怎么样，也没觉得自己怎么样。”
“那就好，”我松了口气，也蹲下来，跟他一起画圈，“其实我也没想好要干嘛。当明星要被人追着拍，当运动员要天天训练，当厨师好像还行，但没人陪我吃也没意思。”
他抬起头，眼睛亮晶晶的：“你可以慢慢想，反正你有很多时间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我问，“如果考不上重点怎么办？”
他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，露出浅浅的梨涡：“那就去普通中学，好好学，总会有出路的。就像这棵树，以前这里只有它一棵，现在周围不也长出好多小树了吗？”
夕阳透过槐树叶的缝隙，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我忽然觉得，他比我想象中要坚强得多。他的路或许只有一条，但他走得很稳，很认真，像这棵老槐树，默默扎根，慢慢生长。
“喂，”我戳了戳他的胳膊，“等你考上重点中学，我去给你当校外辅导员吧，就教他们打篮球。”
他被我逗笑了，用力点头：“好啊。”
风穿过树叶，沙沙作响，像小时候我们在这里追逐打闹的声音。我看着他的笑脸，忽然觉得，无论未来有多少条岔路，只要能偶尔跟他走在同一段路上，好像就够了。
我的千万条路，其实早就悄悄偏向了有他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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