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风卷着暴雪，如万千冰刃刮过北境断魂崖，天地间一片苍茫。赤练倚在崖边老松旁，猩红披风被风雪吹得猎猎作响，指尖攥着的毒哨泛着幽蓝冷光，却始终未曾吹响。她抬眸望向崖口，红裙在皑皑白雪中如燃着的一簇火，眼底没有丝毫慌乱，只有静得吓人的笃定——她知道，卫庄从不会输，更不会失约。
第三日的雪比前两日更烈，积雪没至脚踝，踩下去发出厚重的“咯吱”声。就在风雪最急的时刻，崖口的阴影里骤然破开一道凌厉的风，玄色衣袍裹挟着寒气与血腥味，如鬼魅般现身。卫庄单手提着鲨齿剑，剑刃拖拽着雪地，划出一道深浅不一的沟壑，暗红血迹与白雪交融，却丝毫不显狼狈。他身形挺拔如松，玄袍上虽有几道破口，露出的肌肤却仅有浅浅擦伤，额前碎发被雪水打湿，贴在苍白却依旧冷冽的脸上，那双眸子更是寒潭般深不见底，没有半分疲惫。
“卫庄大人。”赤练踩着积雪迎上去，红裙扫过雪地，留下一串明艳的痕迹。
卫庄抬眸看她，声音低沉如冰，却无半分虚弱：“你不该来。”
“流沙的人都在等你，我自然也该来。”赤练伸手想去拂他肩头的雪花，指尖刚触到衣料，便被他侧身避开。她也不恼，转而指了指他腰间的一道血痕
“杂碎而已。”卫庄冷哼一声，鲨齿剑在他手中一转，剑身上的血污与冰碴尽数震落，寒光更盛，“白凤和苍狼王已去清理余孽，随后便到。”他迈步朝着崖下的据点走去，步伐稳健，丝毫不见受伤的模样，只有偶尔牵动伤口时，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赤练紧随其后，披风在风雪中展开，偶尔替他挡去迎面而来的雪粒。她侧头看着他的背影，玄袍在风雪中猎猎作响，宛如展翅的黑鹰。她想起多年前的雪夜，他也是这样，提着剑从宫城的火光中走来，将她从废墟中拉起，玄色衣袍裹住她，隔绝了所有的寒冷与恐惧。那时他说：“跟我走”这些年，他从未食言。
两人沉默着前行，风雪呼啸着掠过耳畔，却掩不住鲨齿剑偶尔发出的低鸣。赤练能清晰地感受到卫庄周身的气场，依旧是那种生人勿近的凛冽，却在她靠近时，悄然收敛了几分。
猎户小屋隐匿在密林深处，厚厚的积雪将屋顶与墙壁覆盖，只露出一扇破旧的木门。卫庄推门而入，寒气裹挟着雪花涌入，他反手关上门，屋内瞬间安静下来。赤练点燃篝火，跳跃的火焰照亮了狭小的空间，也驱散了部分寒气。
卫庄倚坐在火堆旁的石块上，将鲨齿剑斜靠在墙角，剑脊映着火光，泛着冷冽的光。他抬手解开玄袍的腰带，随手扔在一旁，露出精壮的上身。腰间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格外醒目，血迹已经凝结成暗褐色，周围的皮肤泛着淡淡的青黑色——影卫的刀上淬了毒。除此之外，身上仅有几处浅浅的擦伤，与他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传闻截然不同。
“影密卫的毒，倒是比他们的剑管用些。”赤练提着药箱走过来，语气带着几分调侃，指尖却精准地避开伤口，拿起浸满烈酒的纱布。
卫庄面无表情，任由她擦拭伤口，烈酒的刺激让他肌肉微微绷紧，却连一声闷哼都未曾发出，只是垂眸看着她。篝火的光芒映在赤练脸上，她的眼神格外专注，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，眼角的泪痣在火光中若隐若现，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。
“当年你教我调制的解毒膏，正好能用上。”赤练说着，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，倒出墨绿色的药膏。药膏刚接触到伤口，便泛起一阵白烟，青黑色的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。
卫庄依旧沉默，目光落在她的指尖。她的动作轻柔却利落，指尖偶尔擦过他的皮肤，带着微凉的温度，让他沉寂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。他想起韩国御花园的雪夜，她缠着他教她用毒，说不想再做柔弱的公主，要能与他并肩。那时她的指尖还很稚嫩，握着毒草时会微微颤抖，如今却已能从容地为他处理致命的伤口。
“章邯派来的影卫，比预想中难缠。”赤练一边为他包扎伤口，一边开口
卫庄冷笑一声，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屑，“流沙从不受制于人”
赤练抬眸看他，眼底闪过一丝赞许：“我就知道庄大人不会妥协。”她包扎的动作顿了顿，又道，“不过影密卫数量众多，日后行事，还需小心些。”
“小心？”卫庄抬眸，深邃的眸子锁住她，“流沙的路，从来不是靠小心走出来的。”他抬手，指尖轻轻拂过她发梢的一片雪花，那雪花瞬间融化，留下一点湿。
她连忙低下头，继续包扎伤口
卫庄没有再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。篝火跳跃，光影摇曳，将她的身影映在墙上，忽明忽暗。屋外的风雪还在继续，呼啸的风声如同鬼哭狼嚎，可屋里却因为这团篝火，因为身边的人，而显得格外安宁。他忽然觉得，这乱世的雪夜，似乎也并非那么难熬。
木屋的木门忽然发出一声脆响，紧接着便被一股巨力踹开。漫天风雪涌入，十几个黑衣蒙面的影卫手持利刃，杀气腾腾地站在门口，为首的影卫统领眼神阴鸷，死死盯着屋内的两人。
影密卫们蜂拥而上，刀光剑影瞬间充斥着狭小的木屋。赤练眼神一凛，手中链蛇软剑瞬间出鞘，红裙翻飞，如一条灵动的毒蛇，朝着冲在最前面的影密卫刺去。
而卫庄依旧坐在石块上，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。直到一名影卫的刀即将砍到他头顶，他才缓缓抬眸，眼中寒光一闪，右手猛地握住身旁的鲨齿剑。剑鸣如龙吟，玄色衣袍无风自动，一道凌厉的剑气瞬间爆发，冲在最前面的三名影卫来不及反应，便被剑气腰斩，鲜血喷涌而出，染红了地面。
卫庄缓缓站起身，鲨齿剑在他手中转动，剑刃上的血污尽数震落。他身形一闪，如鬼魅般冲入影卫之中，玄色衣袍在人群中翻飞，每一次挥剑，都伴随着一声惨叫。鲨齿剑本就是妖剑，剑身布满倒钩，一旦被划伤，便会血流不止，再加上卫庄凌厉无匹的剑法，影卫们根本不堪一击。
赤练在一旁辅助，链蛇软剑缠住一名影卫的手腕，指尖弹出一枚毒针，精准地刺入他的眉心。她的剑法灵动飘逸，与卫庄的刚猛形成鲜明对比，两人配合默契，短短片刻，便有过半影卫倒在了血泊之中。
“滚。”卫庄的声音冰冷如霜，带着十足的杀气。
影密卫们如蒙大赦，转身就想逃离。可赤练怎会给他们机会，她抬手甩出几枚毒针，又撒出一把毒粉，毒针精准地命中影卫的后心，倒在地上抽搐不止。
短短一炷香的时间，屋里的影卫便被全部解决。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，血腥味与毒气混合在一起，令人作呕。卫庄站在尸体中央，玄袍上溅满了鲜血，却依旧身姿挺拔，眼神冷冽，仿佛刚才只是碾死了几只蝼蚁。
赤练走到他身边，拿出一块手帕，想要为他擦拭脸上的血渍。
卫庄侧身避开她的手，淡淡道：“无事。”他看向屋外，风雪依旧很大，“这里不宜久留，走。”
两人刚走出木屋，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，显然还有影卫赶来。赤练皱眉：“没想到章邯派了这么多人。”
“来得正好。”卫庄眼中闪过一丝嗜杀的光芒，鲨齿剑在他手中微微颤抖，似乎在期待着更多的鲜血
他率先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走去，玄袍在风雪中猎猎作响，宛如死神降临。赤练紧随其后，红裙与玄袍在雪地里交织，形成一道鲜明而诡异的风景线。她知道，接下来又是一场恶战，但只要有卫庄在，她便无所畏惧。
马蹄声越来越近，数百名影卫在雪地里列成整齐的方阵，手持利刃，杀气腾腾地朝着两人冲来。雪地里顿时扬起一片雪雾，脚步声、马蹄声、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，震天动地。
卫庄毫无惧色，反而越发兴奋。他长啸一声，身形如箭般冲了出去，鲨齿剑在他手中舞出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，所到之处，影卫纷纷倒地。他的剑法凌厉无匹，每一剑都直指要害，没有丝毫拖泥带水，玄色衣袍上的血迹越来越多，却让他显得越发恐怖。
赤练在他身后，链蛇软剑如灵蛇出洞，缠住一名影卫的兵器，反手一剑刺穿他的喉咙。她时不时甩出毒针、撒出毒粉，为卫庄扫清障碍。她的红裙在战斗中飞舞，裙摆上的银饰发出清脆的声响，与兵器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，形成一首激昂的战歌。
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，雪地里尸横遍野，鲜血染红了大片积雪，又被不断落下的雪花覆盖，形成一片诡异的红白相间。卫庄依旧站在战场中央，鲨齿剑拄在地上，支撑着他的身体。他的玄袍已经被鲜血浸透，脸上也溅满了血污，却依旧眼神锐利，没有半分疲惫。赤练走到他身边，身上也沾了不少血迹，却依旧笑容明媚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伤口，刚才的战斗中，伤口再次裂开，鲜血正顺着包扎的纱布渗出。赤练连忙拿出药膏，想要为他重新包扎：“卫庄大人，先处理一下伤口吧。”
卫庄点了点头，任由她解开纱布。伤口比之前更深了些，却依旧没有影响他的动作。赤练小心翼翼地为他涂抹药膏，动作比之前更加轻柔。
“红莲。”卫庄忽然开口，声音低沉而温柔。
赤练的动作一顿，抬起头看着他，眼中充满了惊讶。这是他第一次在战斗结束后，叫她的本名。
“这些年，辛苦你了。”卫庄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
赤练笑了，眼底闪烁着泪光：“我不辛苦。能跟着卫庄大人，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。”她顿了顿，鼓起勇气，直视着他的眼睛，“从韩国的御花园，到北境的断魂崖，我一直都在。以后，我也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卫庄看着她，眼底的寒冰渐渐融化，露出一丝罕见的暖意。他抬手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，指尖带着一丝温热的温度：“我知道。”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
赤练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，这一次，却是喜悦的泪水。她扑进卫庄的怀里，紧紧抱住他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与沉稳的心跳。卫庄身体一僵，随即缓缓抬手，轻轻拍着她的背，动作带着一丝笨拙，却格外温柔。
漫天风雪中，玄袍与红裙紧紧相拥。卫庄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，感受着她的依赖与爱意，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执念——他要变得更强，强到足以扫平这乱世的所有障碍，让她永远不再受半点委屈，永远能这样安心地靠在他怀里。
雪越下越大，将两人的身影渐渐覆盖。可他们身上的温度，却足以融化这漫天风雪。鲨齿剑斜插在雪地里，剑刃上的血迹凝结成冰，却依旧泛着冷冽的寒光，守护着这雪巅之上的相守
两人并肩朝着流沙总部的方向走去，玄袍与红裙在雪地里留下两道长长的痕迹。身后是尸横遍野的战场，身前是充满未知的未来，可他们却毫不畏惧。因为他们知道，只要彼此在身边，便足以应对这乱世的所有风雨。
风雪依旧，却再也吹不散他们紧握的双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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