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青石板上的风
老巷的早晨总是来得很慢。
天刚蒙蒙亮，青石板还带着昨夜的湿气，踩上去会发出轻轻的“吱呀”声。两侧的青砖房像沉默的老人，墙皮剥落处露出灰色的筋骨，屋檐下垂着的风铃偶尔被风碰响，清脆得像水滴落在铜盆里。
巷口，那只绿色的邮筒静静站着。它比老周的年纪还大，铁皮表面的油漆早已斑驳，露出一块块红褐色的锈迹。邮筒的投信口边缘被磨得发亮，像被无数手指抚过的石头。老周走过去，习惯性地用手背擦了擦投信口的灰尘，像是在给一位老友整理衣领。
“早啊。”他低声说。
邮筒当然不会回答，可老周觉得，它在。
四十多年前，他第一次推着绿色的二八大杠走进这条巷子。那时的他才二十出头，肩膀宽得能扛起一整袋信件。每天早上，他会把邮袋从邮局背出来，按顺序分好，再挨家挨户送去。那时的邮筒每天都被塞满，信封从投信口溢出来，有时还要用手往里推一推才能关上。
“周师傅，今天有我的信吗？”
“周邮递员，帮我看看有没有北京来的！”
那时候，他的自行车铃声一响，整条巷子就像被唤醒一样热闹。
可现在，老周已经退休五年了。手机、微信、快递把信件挤到了生活的角落，邮筒成了装饰。偶尔有小孩好奇地把糖果纸塞进去，第二天又被清洁工人掏出来。
老周叹了口气，转身准备回家。就在这时，他听见“咚”的一声——很轻，但足够清晰。
他愣了一下，又转回去，把手伸向投信口。指尖触到一张纸，硬硬的，像信封。
他把信抽出来，愣住了。
信封上写着：
老巷17号
周念安 收
周念安，是他的名字。
信封的右下角画着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，没有寄件人地址，邮戳是三天前的，来自城南的一个邮局。
老周的心跳莫名快了些。他站在巷口，手握着那封信，仿佛握住了一块温热的石头。风从巷子里穿过，带着早餐摊的油条香和远处学校的铃声，把他的思绪一点点拉回过去。
那是二十年前的一个冬天，天色阴沉，雪花在空中打着旋儿落下。那时的他还年轻，肩膀上挂着沉甸甸的邮袋，正准备从邮筒里取信。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站在他面前，双手捧着一封信，眼睛红得像刚哭过。
“叔叔，我……我想寄这封信，可我不知道地址写对了没。”
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小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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