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晚呆立在原地，看着竹椅上摇着折扇的李莲花，一时竟忘了动作。污泥裹满了她的裙摆，发梢还滴着泥水，狼狈的模样与这夕阳下悠然煮茶的画面，显得格格不入。
“姑娘？”李莲花又唤了一声，他放下手中的折扇，伸手给石桌上的空茶杯斟了杯热茶，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，混着茶香，驱散了些许暮气，“这天色也晚了，荒郊野岭的，你一个姑娘家，多有不便，先进来歇歇吧。”
姜晚这才回过神，她定了定神，拍了拍身上的污泥，抬脚朝着莲花楼走去。刚走到石桌旁，一股清冽的茶香便扑面而来，她顿觉口干舌燥，也顾不上客气，端起茶杯便一饮而尽。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，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，连带着四肢百骸的酸痛，都缓解了不少。
“多谢公子。”姜晚放下茶杯，看着李莲花苍白的面容，忍不住开口问道，“公子看着气色不佳，可是身有旧疾？”她知道李莲花身中碧茶之毒，五脏六腑早已受损，只是不知此刻的他，毒发到了哪一步。
李莲花愣了愣，随即洒脱一笑，他拿起茶壶，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，慢悠悠地抿了一口：“不过是些陈年旧伤罢了，不打紧。倒是姑娘你，身上既有水云天的仙泽，又带着凡间的尘土气息，还攥着块水云天的玉佩，来历怕是不简单吧？”
姜晚没想到李莲花竟能看出这么多，她心中微动，索性也不再隐瞒，坦诚道：“实不相瞒，我并非这个世界的人，是被这块玉佩带着，在各个世界之间四处乱窜的。”
这话若是说给旁人听，怕是会被当成疯话，可李莲花闻言，却只是淡淡点头，脸上并无半分惊讶，仿佛早已见惯了世间奇事：“世间之大，无奇不有。我曾听师父说过，上古时期确有灵器，可穿梭诸天万界，想来你这玉佩，便是此类宝物。”
他的淡然让姜晚松了口气，她看着石桌上那壶还在冒着热气的茶，又看了看李莲花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，忍不住问道：“公子可知自己的身体状况？碧茶之毒……”
话刚出口，姜晚便后悔了，她不该提及此事，徒增李莲花的烦恼。可李莲花却像是毫不在意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，眼底闪过一丝怅然，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洒脱的模样：“生死有命，富贵在天，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，能多活一日，便是赚了一日，何必执着于时日长短。”
他的语气云淡风轻，可姜晚却能听出其中的无奈与释然。她沉默片刻，从怀中取出那枚长珩赠予的凝神丹，递到李莲花面前：“这是一枚凝神丹，虽不能解你身上的碧茶之毒，却能暂时压制毒性，缓解你的痛苦，公子若不嫌弃，便收下吧。”
李莲花看着那枚莹白的丹药，眼底闪过一丝讶异，他没有立刻接过，反而问道：“这丹药是水云天之物，你为何要给我？”
“我敬佩公子的为人，也不忍见公子受病痛折磨。”姜晚认真道，“此丹药对我而言，并无大用，于公子却能解燃眉之急，还望公子不要推辞。”
李莲花定定地看了姜晚片刻，终是接过了丹药，他将丹药收入袖中，对着姜晚拱了拱手：“多谢姑娘好意，这份情，李某记下了。”
就在二人说话间，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，伴随着一阵嘈杂的呼喊：“抓住那个采花贼！别让他跑了！”
马蹄声越来越近，还夹杂着女子的惊呼声，显然是出事了。李莲花眉头微挑，收起手中的折扇，缓缓站起身。他的腿脚不便，起身时动作略显滞涩，却依旧难掩骨子里的江湖气：“看来是有热闹可看了，姑娘要一起去瞧瞧吗？”
姜晚想起李莲花的身体状况，连忙道：“公子的身体……要不还是别去了，免得再生事端。”
“无妨。”李莲花摆了摆手，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，“不过是几个小毛贼，对付他们，还绰绰有余。”他说着，率先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走去，那看似蹒跚的脚步，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，每一步都走得极稳。
姜晚无奈，只能快步跟上。她知道李莲花的身手，当年的李相夷，可是凭借着一手扬州慢和相夷太剑，名动江湖，即便是如今身中剧毒，腿脚不便，对付几个普通的江湖败类，也定然不在话下。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，生怕他会因为动手而牵动旧伤，加重毒性。
二人快步赶到声音传来的地方，只见前方的官道上，几名官差正将一个黑衣男子团团围住。那黑衣男子手持短刀，身法颇为诡异，脸上蒙着黑布，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，正是最近在这一带闹得沸沸扬扬的采花贼。此刻他被官差围堵，已是穷途末路，眼中却依旧带着狠厉。
“这便是那采花贼？”李莲花摇着折扇，语气轻松，可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，“光天化日之下，竟敢强抢民女，当真是胆大包天。”
黑衣男子听到李莲花的声音，转头看了过来，见他只是个瘸腿的普通男子，眼中闪过一丝不屑，随即猛地朝着一旁的民女扑去，显然是想拿人质突围。那民女吓得脸色惨白，尖叫着往后退去，眼看就要被黑衣男子抓到。
姜晚心头一紧，刚想出声提醒，就见李莲花身形一晃，看似缓慢，却瞬间便出现在了黑衣男子身后。他手中的折扇轻挥，快如闪电，精准地落在了黑衣男子的穴位上。黑衣男子的身体猛地僵住，手中的短刀“哐当”一声掉落在地，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。
这一系列动作快如行云流水，看得在场的官差和姜晚都愣住了。直到李莲花收起折扇，慢悠悠地退回到原地，众人才反应过来。领头的捕头连忙上前，对着李莲花拱手道谢：“多谢李公子出手相助，不然下官们今日，怕是要栽在此人手里了。”
“举手之劳，不必挂齿。”李莲花摆了摆手，语气依旧淡然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姜晚看着李莲花略显苍白的脸色，知道他刚才强行运功，定然是牵动了体内的毒性。她连忙上前，扶住他的胳膊，低声道：“公子，你怎么样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”
李莲花对着她笑了笑，摇了摇头：“无妨，只是些许旧疾，歇会儿便好。”可姜晚却能感觉到，他的手臂在微微发颤，显然是强撑着的。
回去的路上，夕阳已经彻底落下，暮色渐渐笼罩大地。姜晚扶着李莲花，慢慢朝着莲花楼走去，晚风拂过，带着些许凉意，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份莫名的默契。姜晚看着身旁的李莲花，心中暗暗下定决心，若是有机会，定要想办法，帮他缓解身上的痛苦。
可她却没注意到，手中的玉佩，正在暮色中，悄悄散发出淡淡的光晕，而远处的天际，一道白衣身影正循着玉佩的气息，缓缓而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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