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庚初升,染白了苍梧山巅的积雪。
崖边的老松枝干虬结,积雪覆于其上,厚达三尺。树下,一袭素衣的女子静然而立,怀中紧抱着一卷泛黄的古籍。她指尖轻叩书页,墨香与松涛交织,缓缓漫过寂静的山岚,如同时光流淌无声。风起时,檐角铜铃叮当作响,铃声清脆却碎了满崖的清寂,也撩动她鬓边垂落的银丝——那如霜华般的痕迹,是岁月在她眼角眉梢刻下的无声诗篇。
“先生曾言,山海有盟,岁华不负。”她抬眸望向云海翻涌的东方,声音轻若游丝,仿佛下一瞬便要被风卷去,散入那无尽的苍茫之中。“可这人间路远,尘缘如雾,谁又能凭一纸泛黄的旧约,守候一场遥遥无期的归期?”她的语调微颤,似叹息,又似自问,在晨曦未至的天地间,显得格外孤寂而悠长。
古籍的扉页上,那一行簪花小楷因岁月的摩挲早已变得模糊不清:“予我青衿,许你白首;执我玉笏,共赴山河。”墨迹晕染之处,仿佛仍能窥见当年摇曳的烛火,映照出案前两人相视而笑的温存剪影,那光影似乎还带着未散的余韵,轻轻摇晃在时光的长河中。
山风猛然扬起,漫天的雪沫随之翻涌,古籍在风中猎猎作响,书页哗哗翻动,似在诉说某种不安。女子抬手稳住那几欲飞散的纸页,指尖轻缓地抚过那一行墨迹斑驳的字迹,眼底渐起一层薄如雾霭的氤氲。远处,晨钟之声穿透云霭悠悠传来,每一响都绵长而深远,仿若回应着千年前未曾断绝的誓言,又像是对这世间聚散无常的一声轻叹。
雪落无声,轻柔地覆上她的肩头,也为那卷承载半生期许的古籍披上一层素白。天地苍茫,唯有一行字迹在晨光中隐约透出微光,映亮了她眼底尚未冷却的热忱。远处,寒鸦驮着落日余晖,划破沉沉暮霭,留下一道孤绝的剪影。碎珏贴在掌心,触感微凉,而残词随风低吟,似在诉说某种未尽的执念。这一切,仿佛都在预示:一段藏匿遗憾与期许的尘缘,一场跨越山海的寻觅,终将在岁月的长河中重新铺展开来,书写属于它的下一页篇章。
那一世,我化作一株桃红,生命虽如惊鸿般短暂,却也拼尽全力,在时光中肆意绽放。
那一世,我早已习惯了等待。伫立在相思湖畔,凝望着远处氤氲的云烟,心中无数次勾勒着重逢的画面——哪怕只是半生浮梦中的一次擦肩。然而,命运终究未曾怜悯这场守候,唯有离别如影随形,将残存的希冀碾碎成无声的叹息。
那一天,我缓步走在黄泉路上,身后的最后一缕光亮如流沙般悄然滑落,终至消散。道旁的曼陀罗花依旧残留着一抹凄艳的红,它开千年,亦落千年,传说花与叶从未曾相见,这种注定的错过蕴藏着怎样的哀伤?我不禁怔然驻足。直到孟婆将那碗汤递到我面前,我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,苦涩的液体滑过舌尖,心头却生出一丝希冀——饮下这孟婆汤,是否便能斩断一切羁绊,了却那纠缠半生的红尘旧梦?
烟花虽美,却转瞬即逝。世间万般风华,皆如这短暂的璀璨,在刹那间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辉,而后归于沉寂。繁花似锦,终有凋零之日;若此生未能相逢,愿我们在轮回的尽头再次重逢,续那一段未尽的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