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庭院深深几许, 云窗雾阁春迟.


极星渊的夜,是浸在酒色与香风里的
花月夜三层的揽星阁,天玑公主为纪伯宰设的庆功宴正酣。雕梁上悬着鲛绡宫灯,暖光漫过满室珍馐,也漫过阶下抚琴的非烟
她指尖捻着冰弦,《离恨引》的调子从指缝间淌出来,清泠得像灵犀禁地的寒泉,却又裹着几分风月场练就得的妥帖,堪堪压得住满室的喧嚣
眼角的余光扫过主位——纪伯宰斜倚在软榻上,玄色衣袍松松垮垮,露出的锁骨沾着一点酒渍
他没看她,也没听琴,只把玩着手中的玉杯,指腹摩挲着杯沿的纹路,漫不经心的模样,像这满室的热闹都与他无关
非烟的心绪分毫不乱。她是花月夜的头牌,见惯了各路权贵的模样,有人捧她的琴,有人慕她的貌,可归根到底,不过是逢场作戏的消遣
就如此刻,她的琴音是卖与天玑公主的,是卖与满座宾客的,唯独不是给自己的
纪伯宰“这琴音,少了点活气”
忽然,纪伯宰开口了
声音不高,却像一块冰投入滚沸的酒中,瞬间压下了周遭的笑语
非烟抬眸,视线堪堪落在他下颌的线条上,没半分多余的情绪,只垂首敛袖,指尖仍稳当落在弦上
非烟“客官要的是乐,不是心”
这话是她的惯常说辞
风月场里,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,她从被卖入花月夜那日起,就把那颗心收得死死的,只留一副八面玲珑的壳子,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
纪伯宰终于抬眼,目光落在她脸上
那目光带着几分审视,几分玩味,像要透过她故作平静的眉眼,看穿藏在底下的所有东西
非烟迎着他的视线,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,不卑不亢,不躲不避——这是她练了无数次的姿态,能让任何权贵都挑不出错处
可他没再说话,只是抬手,示意添酒
非烟重新垂眸抚琴,琴音依旧清泠,却在无人察觉处,错了半个音
她指尖微顿,随即若无其事地掩过,只在心底轻嗤:不过是又一个想拿捏她的权贵罢了,纪伯宰也好,旁人也罢,于她而言,都只是“客官”二字
宴席过半,楼下忽然起了骚动。非烟听出是斗者孙辽的声音,带着酒意嚷嚷着要见纪伯宰,言语间满是不服
她指尖微抬,琴音稍歇,正想静观其变,却见一道身影借着混乱挤到揽星阁的廊下,是混进来的仙侍——非烟认得她,方才混进宴席时,还曾与她擦肩而过,那眼底藏着的戾气,瞒得过旁人,却瞒不过看惯了人心的她
她先是挑唆孙辽发难,被纪伯宰的随从拦下后,又换了副柔弱模样,凑到纪伯宰跟前示弱,可纪伯宰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,软硬不吃
非烟垂着眸,将这一切尽收耳底。她拨了拨弦,琴音轻颤,像是无意,却恰好压下了明意那句带着刻意的“纪上仙恕罪”
不多时,沐齐柏派来的仙侍果然到了,进门便四下打量,目光落在纪伯宰身上,满是监视的意味
明意见状,立刻上前替纪伯宰解围,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,顺势便求着纪伯宰将她带回无归海。
纪伯宰应允的那一刻,非烟的琴音恰好落了最后一个音。她收了弦,抬眼看向纪伯宰离去的方向,玄色的衣袂掠过廊下的风,竟带起一点她腰间冷香的气息
她抬手抚了抚鬓边半枯的桃花,指尖触到微凉的花瓣,心底没半分波澜
不过是一场更热闹些的戏罢了
庆功宴散时,已是三更
非烟遣散了身边的侍女,独自坐在揽星阁的窗边,望着无归海的方向
夜色里,那片海域像吞了所有的光,沉沉的,像极了她藏起来的那颗心
她不懂什么是情,什么是意
于她而言,这世间所有的相遇,不过是一场场有来有往的交易。纪伯宰也好,明意也罢,不过是这场交易里,稍显特别的两个过客
指尖再次落在冰弦上,《离恨引》的调子刚起了个头,便被她按断
无归海,无归处
她轻笑一声,将琴收进琴匣
极星渊的夜还长,而她的戏,才刚刚开始

姩姩不吃魚重发《入青云》
姩姩不吃魚今日已更1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