代号: cider 苹果酒

琴酒注视着眼前的人，眼中的审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锐利。顾长生那不堪入目的枪械考核成绩，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——这个被自己暗中观察了这么久的新人，究竟有多少真本事？他必须亲眼看看。

“来一场。”琴酒的声音低沉，不容拒绝。过去的任务里，他只见过顾长生在情报搜集与暗杀布局上的冷峻效率，却从未真正见识过这人赤手空拳、正面搏杀的样子。今天，他就要试一试这份被藏起来的锋芒。

“我的荣幸。”顾长生嘴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浅笑，优雅地欠身，仿佛应下的不是一场可能见血的较量，而是一场舞会邀约。

伏特加默默退开，迅速将仓库中央清出一片空地。琴酒脱下标志性的黑色大衣，随手搭在旁边的木箱上；顾长生也将那从不离身的银柄手杖轻轻倚放在侧。

两人相对而立，空气在沉默中骤然绷紧。

先动的是顾长生。他的身影几乎是毫无征兆地从原地消失，下一瞬已逼至琴酒面前，一记刚猛的直拳直捣腹部！琴酒瞳孔微缩，反应快得惊人，左手疾探，精准扣住袭来的拳头，顺势将人拉近，右拳同时携着风声砸向顾长生的肩胛。顾长生似乎早有所料，被制住的瞬间，空闲的左手已如毒蛇般窜出，印向琴酒胸口。

“砰！”

“嘭！”

两声闷响几乎同时炸开。两人谁也没有闪避，硬生生吃了对方一击，借力向后跃开，重新拉开距离。琴酒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的闷痛缓缓漫开，脸色沉了下去；顾长生活动了一下受击的左肩，眼中掠过一丝了然——琴酒的力量，果然如他先前预估的那般凶悍。

没有停顿，两人再次扑向对方。身影交错，拳脚破空，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。战况迅疾而激烈，每一招都简洁狠辣，直奔要害，又总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对方格挡或反击。

伏特加在一旁看得有些出神。他先前一直疑惑大哥为何对这位新人投注了超乎寻常的关注，甚至在看到那份糟糕的成绩单时，不解更甚。此刻，所有疑虑都在眼前这场迅猛如疾风暴雨的对决中烟消云散。顾长生竟然能和大哥打得旗鼓相当，甚至……伏特加隐隐觉得，大哥似乎正被某种精妙的力量牵引着，逐渐落入下风。他暗自打了个寒颤，告诫自己，往后对这位顾先生，必须更加“客气”几分。

战斗接近尾声。顾长生的速度陡然再增一分，一记虚晃骗过琴酒的防御，手掌如刀，最终稳稳停在琴酒鼻尖前寸许之地。凛冽的掌风刮过琴酒的脸颊。

一切骤然静止。

顾长生缓缓收势，气息微乱，但目光清亮：“如何？”

琴酒站在原地，胸膛起伏，感受着刚才那场久违的、令人血脉偾张的激斗余韵。自从坐上“琴酒”这个位置，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能将他逼到这种地步的对手了。组织里的人，不是畏惧他的名号与手段，便是根本不值得他出手。而那些任务目标或警察，往往连近他身的机会都没有。

“不错，”琴酒抹了下嘴角，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近乎愉悦的光芒，给出了极罕见的肯定，“很好。”

除了枪械那点微不足道的“瑕疵”，眼前这个人在其他方面，简直完美契合他的要求，甚至超出了预期。琴酒确信，即便是那位先生，也绝不会在意那点小小的不足。

他走向木箱，重新披上大衣，转身对顾长生道：“等消息。”

“静候佳音。”顾长生微笑颔首。

琴酒带着伏特加率先离开，顾长生稍后也上了自己的车。两辆车前一后驶出废弃仓库，很快消失在都市霓虹交织的夜色里。

保时捷356A内。

“大哥，回安全屋吗？”伏特加握着方向盘问。

“不，去3号基地。”琴酒靠在座椅上，摸出手机，指尖快速敲击，将一份关于顾长生的详细评估报告发送了出去。

意料之中，那位先生的回复来得很快：安排见面。

琴酒随即把见面的时间地点转发给顾长生——两天后。

但他现在需要先去一趟基地的医疗室。顾长生的力道控制得极为精妙，身上其他被击中的地方只是隐隐作痛，最多有些淤青。唯独胸口挨的那一掌，当时只觉得气息一滞，并未太影响后续动作，可此刻平静下来，那股沉闷的钝痛与隐约的呼吸困难却变得清晰起来。

抵达三号基地，琴酒径直走向医疗室。一番检查后，负责的医生看着成像结果，脸上难掩震惊。

胸骨竟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，肺部也有受挤压的迹象。是谁能把组织的Top Killer伤成这样？而且看琴酒大人的样子，似乎是事后才察觉？

医生神情严肃：“大人，您必须静养一段时间，近期绝不能执行需要剧烈活动的任务。”

琴酒脸色阴沉地走出医疗室，对医嘱不置可否。伏特加跟在他身后，欲言又止。

“大、大哥，您的伤……”话未说完，便被琴酒冷冽的一瞥堵了回去。

就在这时，手机提示音响起。

琴酒看着屏幕上来自那位先生的新讯息：【好好休养，任务暂交他人。】

医疗负责人显然已经将情况上报。琴酒收起手机，瞥了一眼满脸担忧的伏特加。

“回五号安全屋。”

“是，大哥。”

突如其来的强制休假，且归期未定。原本由琴酒负责的大量任务迅速分摊到其手下各行动小组。一时间，哀嚎声在某些秘密频道里隐约可闻。而事件的另一位主角顾长生，则回到住所，从容地收拾一番，安然入眠。

作为目前与顾长生的唯一联络人，即便在休假中，琴酒依然承担了引荐他去见那位先生的任务。两天后，他将顾长生带到一处绝对隔音、只有一面巨大显示屏的密室，随后便默默退至门外。

密谈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。无人知晓具体内容。

当顾长生再次出现，并被琴酒送离后不久，一条加密讯息同步出现在组织核心成员的接收终端上：

【顾长生，代号：Cider（苹果酒），隶属行动组。】

消息还附有一张清晰的正面照。

苹果酒（Cider）——一种以纯苹果汁低温发酵而成的酒精饮料，酒精度温和，口感甜中带酸，初尝似果汁，细品方觉醇厚。在组织一众以烈酒命名的代号中，这个显得格外“清新”甚至有些格格不入的代号，立刻引发了广泛关注与私下议论。

然而，很快，所有与这位新任“Cider”打过交道的人都意识到，这哪里是什么温和的果酒，分明是又一个“琴酒”式的存在——高效、冷酷、任务完成率惊人，是不折不扣的劳模。

琴酒带着他熟悉了组织架构与常规流程后，Cider便迅速进入了连轴转的工作状态。他与琴酒在行事风格、思维模式乃至对组织的态度上，都显现出惊人的同步与默契。

这种过分的“契合”，甚至一度触动了琴酒深入骨髓的多疑。他曾私下将Cider堵在安全屋的角落，伯莱塔冰冷的枪口抵上对方的太阳穴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充满威胁：“别让我发现你是老鼠。”

Cider并未惊慌，只是微微偏头，让枪口偏离要害，暗色的眼眸在昏光下平静无波：“放心。在彼此约定的条款未被打破之前，我会向组织献上绝对的忠诚。”

约定的具体内容是什么，琴酒不得而知。但这句话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底翻涌的怀疑。而Cider之后数年如一日的行动，也确实验证了这份“忠诚”并非空谈。

或许，这本不该是琴酒的风格。他生性谨慎多疑，很难真正信任任何人。但顾长生身上似乎有种特别的“磁场”，让他不自觉地去相信。或许是他内心深处也渴望着这样一个并肩而行的同类，又或许，他早已看透，顾长生的灵魂底色与自己一样，纯粹而浓黑，本就属于这不见天日的世界。

三年后，因表现极其出色，Cider被那位先生亲自指派，远赴英国整顿当地分部事务。这一去，不知是多久

日本这边的组织运作并未因一个人的离开而有太大变化，一切似乎按部就班。只有伏特加等极亲近的人能察觉到，琴酒周身的气压比以往更低，仿佛回到了Cider出现之前，甚至更加凛冽生人勿近。作为常年跟随左右的伏特加，日子自然更难熬了。

他是少数知情者之一——知道自家这位冷血大哥和那位同样心狠手辣的Cider，私底下早已超越了普通同事或搭档的关系。或许科恩和基安蒂也从早年的一些细节中窥见端倪，而组织更高层的那几位大人，想必也心知肚明。

伏特加有时也会暗自感慨，他那仿佛永远冷漠、与世界隔着一层冰墙的大哥，竟会与Cider那样一个骨子里透着疏离寒意的同类，走到那一步。

这大概就是所谓的……同类相吸？

当然，眼下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。伏特加收敛心神，专注驾驶，只盼着英国那边的事务早日了结，那位能快点回来。这低气压的日子，他是一天也不想多熬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