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是铅灰色的，像一块旧抹布，
低低压着残破的城垣。
一九三八年初的那个冬晨，
十多岁的龙知福正挑着两桶水走在石板路上，
木桶吱呀作响，水面映着还未散尽的晨雾。
他是长江南一个土生土长的孩子，
父亲经常到江边码头做搬运工，
母亲在古蜀道曹畈自家临街的小铺，
卖些针线杂货。
日子虽不富裕，
码头边永远有船夫嘹亮的号子，
石板街上有挑担小贩清脆的叫卖，
入夜时家家户户飘出的炊烟里，
总混着腊肉和江鱼的香气。
龙知福还记得那天，
他刚把水倒进家里的水缸，
远方就传来了低沉而陌生的轰鸣。
过了几天，同龄人张建国带着他，
参加了抗日英雄王丽红带领的抗日游击队，
那天，他们去伏击日军哨所。
婆婆披着棉袄，送龙知福到村口。
王丽红笑着说道：“婆婆，我们去打鬼子，
我一个女子都不怕，知福他一个男娃子怕什么？
何况他会吹号，会打枪，一定会是我的好帮手！”
婆婆就立住了。婆婆亲着眼泪对龙知福说：
“知福，我就你一个独苗，你调皮捣蛋，
但你一定要听你红姐的话！”龙知福咧嘴笑着，
点点头，他看着婆婆矮小的身躯，那双小脚走起路来，
歪歪倒倒的，婆婆的头上冒着热气，
龙知福却突然感到凉气逼人，
他打了一个寒战，全身不定的哆嗦。
王丽红拍了一下龙知福的头，笑着说道：
“知福，你是男人，我一个弱女子，
就敢带着乡亲们打鬼子，你怕啥？”
天地一片雾霾，只有雾中的人影晃动，
队伍的杂沓脚步声己响出很远。
龙知福全身挂满白色的雾幔，
他的视线全是雾气，只听见队伍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，
不见人影。龙知福紧紧拉着王丽红的衣角，
王丽红是这支抗日游击队的司令，
他们的双腿快速移动。
老家和婆婆越来越远，
江雾越来越浓，龙知福
跟在王丽红的身后，他想用身体当盾牌，
保护这个女司令，
却眼睁睁的看到王丽红奔向了耸立在老家山林里，
那块属于她的长满杂草的坟墓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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