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舒在坠落的瞬间闻到陈年黄土的气息,再睁眼时青铜兽形灯台正吐着幽火。缁车轱辘压过咸阳宫青石板路的震动,让她意识到自己正戴着十二斤重的错金凤冠,身着玄色婚服坐在婚车里。
“公主莫怕。”侍婢低声安抚,“秦王虽威重,终究要顾及魏秦之好。”
魏舒攥紧袖中的玉韘,这是原主记忆里唯一的防身之物。三天前她还在岐山考古现场清理秦墓,如今却成了史书上半笔带过的魏纾——那个被嬴驷当作政治工具,最终寂寂而终的魏国公主。
宫门次第洞开,九重台阶之上,玄衣纁裳的秦王正抚剑而立。二十八岁的嬴驾比史书记载更迫人,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她发顶时,魏舒险些咬碎银牙。就是这位君主车裂商鞅却沿用新法,为日后秦统六国奠定根基。
“魏女。”嬴驾的声音似寒泉击石,“抬起头来。”
她依礼仰面,却见对方瞳孔骤缩。不及反应,嬴驾已掐住她下颌:“你这双眼,倒让寡人想起商君临终所言。”
魏舒浑身僵冷。史载商鞅被车裂前曾嘶吼“秦必亡于六国遗恨”,此刻嬴驾指腹的薄茧贴着她颈动脉,仿佛随时要扼杀这个不祥预言。
“妾不知商君何言。”她强迫自己直视君王,“只知秦有今日,正因商君之法。”
阶下群臣哗然。老臣樗里疾厉喝:“魏女安敢妄议国政!”
嬴驾却抬手制止,眼底兴味愈浓:“继续说。”
“废井田、开阡陌、奖军功...”魏舒每说一句,就见嬴驾指节收紧一分,“这些不都是商君留给大秦的利器吗?”
最后半句被她咽回喉间——这些制度将会滋养出怎样可怕的战争机器。但嬴驾似乎看穿她未尽之语,突然俯身逼近:“公主在发抖?莫非魏国教你用这等说辞惑乱秦宫?”
他抽走她袖中玉韘时,带落一本麻纸册子。魏舒魂飞魄散——那是她穿越时随身携带的《秦惠文王本纪》复印稿!
“《四海归一图》?”嬴驾展开标注着现代简体字的图纸,眸中爆出精光,“寡人倒要请教公主,何谓‘书同文,车同轨’?”
夜半章台宫兽炉吐着檀香,嬴驾的剑尖挑开她腰间锦带。
“说!魏王派你窃取何等机密?”
剑锋划破中衣的刹那,魏舒瞥见案上散落的盟书——正是历史上张仪即将使楚的节符。求生欲让她脱口而出:“张仪欺楚!商於六百里实为六里!”
剑势骤停。嬴驾盯着她如同审视妖物:“你从何处知悉上卿密策?”
“我还知道楚怀王会怒而发兵,然后...”她咽下“蓝田之战”四字,转而抓住对方袍袖,“大王若不信,三日后必有军报!”
青铜剑哐当坠地。嬴驾掐住她脖颈将人提起:“你若妄言...”
“妾愿受炮烙之刑!”她忍着窒息感抓住最后生机,“但请大王备好函谷关守军——楚军不日即至!”
更漏滴到子时,嬴驾突然松手大笑:“有意思。”他扯下她破碎的外袍扔进火盆,“那便留你性命,看这出戏如何唱。”
当夜魏舒被囚禁在冷宫时,不知道嬴驾连发三道密令:增兵函谷、监视魏国、以及...暂停张仪使楚行程。
而三日后快马冲进咸阳宫的斥候,果然带来了楚军异动的消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