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的梅雨季刚过,老巷深处的青石板缝里,藏着未干的水渍。墙角栀子花瓣的淡香,混着老木头的沉润气息,漫过亓醒身前那间名为“砚知”的古籍铺木门。门楣上的牌匾漆色已有些斑驳,像它的主人一样,清冷又疏离。
巳时刚过,阳光透过巷口的老樟树,筛下细碎的光斑,落在铺子里临窗的木桌上。亓醒坐在桌后,指尖捏着一枚细如发丝的竹镊子,正小心翼翼地挑起一页宋版古籍上破损的纤维。
他今年三十二岁,穿一件斜襟锁扣白色衬衫,袖口挽到小臂,露出腕间一枚旧银镯——那银镯色泽温润,贴在他清瘦的腕骨上,留着常年佩戴的浅浅压痕。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。
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,桌上摆着一排工具,镊子、毛笔、糨糊、黄铜边框的放大镜,都摆放得整整齐齐,透着骨子里的严谨与秩序感。
偶尔有檐角的水珠滴落,砸在青石板上,溅起细小的水花,又很快融进潮湿的空气里,惊起片刻的涟漪,便归于沉寂。
亓醒的注意力全在手中的古籍上,眉眼微垂,长睫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,遮住了眸底的情绪。
古籍修复是他与世界对话的方式,那些被时光磨损的纸页,藏着过往的故事与温度。左手腕上的银镯偶然轻轻发烫,他指尖一顿,却没抬头——这些年,早已习惯了它偶尔的异动,就像习惯了那些突如其来涌入脑海的、不属于自己的零碎记忆。
对门旧物馆的木门“吱呀”响了一声时,亓醒的镊子顿了顿,耳廓微动,却依旧没抬眼。
这几日,总能在固定的时辰听见这声音,轻脆又带着些老木头的厚重。他认得这声音的主人,对门“拾晚旧物馆”的老板娘,江早早。
前两次都是远远瞥见一眼,姑娘今年二十五岁,穿得素净,头发松松挽着。笑起来时眼底亮起光芒,透着鲜活,与这条老巷的沉静格格不入。
直到一股淡淡的茉莉甜香飘过来,混着老木头的温润气息,轻轻绕在鼻尖,带着些微的潮意,打破了铺子里的沉寂,他才缓缓抬眼。
门口站着的正是江早早,她穿中式斜襟衫,不对称下摆一侧微微收短,露出一小截腰线。下装是浅灰的水洗亚麻长裙,垂坠感极佳的面料顺着腿型自然舒展,走路时裙摆轻轻摇曳。头发依旧松松挽着,几缕碎发贴在鬓边,带着点刚淋过细雨的潮气,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。
她手里抱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,双臂轻轻环着,像是抱着什么珍贵的宝贝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盒子边缘,透着一丝不安分,却又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局促。
姑娘眉间藏着一点极浅的痣,平时几乎看不见,此刻或许是紧张,那痣竟隐隐泛着一点淡红,像落在雪上的一点胭脂,格外惹眼。
亓醒的目光在那点痣上顿了一瞬,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异样的熟悉感,像是在哪里见过,却又想不起来。手腕上的银镯,也跟着轻轻烫了一下。
“您好,”江早早的声音软乎乎的,像浸了蜜的桂花糕,带着点清甜的暖意,说话时语速不算慢,眼底闪着些期待的光,“我听说您对旧物品很懂,想请您帮我看看这个。”
她说着,脚步轻轻迈进铺子里,目光飞快地扫过桌上的古籍与工具,眼神里藏着些好奇,却又刻意克制着,没敢多打量。教养让她不愿显得太过冒失,哪怕心里早已对这些陌生的物件充满了兴趣。
她将木盒轻轻放在亓醒对面的桌上,动作轻柔,生怕碰坏了什么。
盒子看着有些年头了,是老黄杨木质地,木质温润,边缘被磨得光滑发亮,显然被人反复摩挲过无数次。盒盖上隐约能看见模糊的缠枝莲纹雕刻,纹路深处积着些细小的灰尘,却更显岁月的痕迹。
亓醒放下手中的镊子,指尖刚触碰到木盒的瞬间,左手腕上的银镯忽然剧烈地发烫起来,一阵细碎的画面猝不及防地涌进脑海——
昏黄的油灯下,一间小小的糕点铺里,弥漫着甜糯的米香。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男人正坐在木桌前,手里拿着一块黄杨木,用刻刀细细打磨着。他的动作很轻,眼神专注,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,像是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。
桌角摆着一碗刚蒸好的米粑,热气氤氲,模糊了男人的眉眼。忽然,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,抬手揉了揉眉心,一声低低的、带着期许与无奈的叹息在空气中散开:“岁岁安,早早归……”
画面里的男人,眉眼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。
亓醒眸色微沉,指尖顿在木盒上,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。多年来,他早已习惯了被旧物的记忆突袭,可这一次的画面,却带着一种强烈的归属感,仿佛那些情绪、那些念想,本就刻在他的骨子里。
江早早没注意到他的异样,只顾着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。盒子的合页有些生锈,打开时发出轻微的“咯吱”声。里面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,绒布已经有些褪色,却依旧干净整洁。
绒布中央,躺着一枚巴掌大的米粑印模,同样是黄杨木质地,正面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,纹路清晰,雕刻得极为精致,只是边缘被磨得圆润,透着常年使用的痕迹。
纹路深处藏着些看不清的细小刻痕,像是被人刻意刻上去的,又被时光磨得模糊不清。
“这是我外婆留下的,”江早早的指尖轻轻拂过印模边缘,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,眼神瞬间软了下来,带着些怀念与怅惘,“我外婆在世的时候,总说遇到我的故事。她某天清晨开门看到的襁褓里包着我,我身边就是这个盒子。她总说,这印模里藏着故事,可我那时候还小,没当回事。”
她顿了顿,指尖依旧摩挲着印模,声音轻了些:“外婆走了之后,这印模就被收了起来,我前段时间整理旧物时才翻出来。”
“总觉得它藏着什么,可自己看不懂那些刻痕,问了巷子里的老人,也没人知道。后来听隔壁茶馆的老板说,您懂古籍修复,对老物件上的刻痕也有研究,就想着来麻烦您看看。”
她说着,抬眼看向亓醒,眼底带着纯粹的期待,像雨后初晴的天空,干净又明亮,还藏着些渴望被认可的小光芒。只是这份期待里,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手指下意识地收紧,捏了捏衣角——她格外在意自己的表现,生怕自己说多了话,显得太过啰嗦。
亓醒抬眼看向她,目光在她眼底停留了片刻,又缓缓移到桌上的印模上。姑娘的眼神很干净,没有丝毫杂质,像是能穿透他层层包裹的疏离,直抵心底最柔软的地方。
他沉默了片刻,喉结动了动,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沙哑,带着些常年寡言少语的清冷,语速平缓,每一个字都透着沉稳与克制:“我看看。”
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放大镜,缓缓凑近那枚印模,指尖轻轻落在印模的缠枝莲纹上,动作轻柔,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古籍。放大镜的光线聚焦在纹路深处,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细小刻痕渐渐清晰起来。
刻痕很细,是阴刻的字迹,笔画纤细,却依旧能看出笔锋的力道,显然是刻字之人精心雕琢的。亓醒的指尖顺着刻痕慢慢移动,放大镜一点点挪动,他的眼神越来越专注,眉头微微蹙起,像是在解读一段晦涩的古籍文字。手腕上的银镯,始终带着温热的触感,像是在无声地呼应着印模里藏着的时光。
江早早坐在对面,大气都不敢喘,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动作,心里既紧张又期待。她的注意力原本很容易分散,可此刻,却被这枚印模和亓醒的动作牢牢吸引住了。
她悄悄攥紧了手心,指尖微微发凉,内心的好强让她不愿表现出太多的脆弱,可心里却忍不住忐忑,怕这印模上的刻痕根本没什么意义,也怕自己麻烦了亓醒,却得不到想要的答案。
过了许久,亓醒才缓缓放下放大镜,抬眼看向江早早,眸色深沉,看不出太多情绪。他沉默了几秒,才缓缓开口:“纹路里藏着六个字,阴刻的,年代久远,磨损得厉害,得通过查阅古籍才能弄懂。”
江早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像是被点亮的煤油灯,眼底的光芒越发耀眼,语速不自觉地快了些:“是什么字?是不是真的藏着故事?”
她的反应很直接,带着热情与鲜活,脸上的局促褪去了大半,只剩下纯粹的兴奋。
亓醒看着她眼底的光芒,心里莫名一动,手腕上的银镯似乎又轻轻烫了一下,却比刚才温和了许多,像是一种无声的回应。
他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再次拿起印模,指尖轻轻拂过纹路深处的刻痕,声音依旧清冷,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:“‘岁岁安,早早归’。”
“岁岁安,早早归……”江早早轻声重复着这六个字,眼神渐渐变得迷茫、怅惘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印模边缘,心里莫名涌上一股酸涩,像是在为某个遥远的人难过。
她晃了晃脑袋,把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压下去,抬头追问,“这是什么意思啊?这是……多久之前的人刻的?”
“刻痕的年代比你外婆的年纪还要久,应该是这枚印模最初的主人刻的。黄杨木质地坚硬,不易磨损,这枚印模至少有百年历史了。”
“百年历史……”江早早喃喃道,指尖轻轻碰了碰印模背后,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,眼睛一亮,“对了,印模背后还有一个刻痕,很模糊,我一直不知道是什么。”
亓醒闻言,翻转过印模,看向背面。印模的背面很光滑,没有正面的缠枝莲纹,只有一个模糊的刻痕,像是一个字,又像是一个符号。他再次拿起放大镜,凑近仔细查看,过了一会儿,才缓缓说道:
“是一个‘亓’字,刻得很浅,又被反复摩挲,几乎要看不清了。”
“亓?”江早早皱起眉头,有些疑惑,“这个字很少见啊,是姓氏吗?我外婆不姓亓,我们家也没有姓亓的亲戚。”
亓醒的指尖顿在那个“亓”字上,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强烈的悸动。他的姓就是亓,这个姓氏确实少见。江南老城这一带,姓亓的人更是寥寥无几。
难道这枚印模的最初主人,和自己的家族有关系?刚才脑海里闪过的青布长衫男人,会不会……
这个念头一闪而过,他却没有说出来。他习惯了把心事藏在心里,不轻易与人分享。无论如何,也只是默默记在心里,打算之后再慢慢查证。
他放下印模,看向江早早,语气平淡:“大概率是最初主人的姓氏。这枚印模的主人,当年应该是个心思细腻的人,这六个字,更像是一种期许。”
江早早点了点头,若有所思地看着印模,指尖依旧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。如今知道了刻痕里的字,越发想知道这枚印模背后藏着的故事。
她抬眼看向亓醒,眼神里带着些恳求,语气软了下来,带着些不易察觉的依赖:“亓先生,您能帮我再查查吗?我想知道这枚印模的主人是谁,还有‘岁岁安,早早归’这句话,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含义。”
她说着,脸颊微微泛红,她很少向人求助,可此刻,看着亓醒沉稳的样子,心里却莫名觉得安心,忍不住想要依赖他。她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唐突,毕竟两人只是陌生人,可对旧物故事的执念,还有对外婆的怀念,让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。
亓醒看着她眼底的恳求,还有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,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
他很少帮陌生人做这种事,古籍修复已经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,而且触碰旧物越多,感知到的记忆就越多,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情绪,常常会让他陷入内耗。可看着江早早干净的眼神,还有她指尖紧紧攥着衣角的样子,拒绝的话到了嘴边,却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尤其是手腕上的银镯,此刻正持续散发着温热的触感,像是在催促着他,又像是在印证着什么。
他沉默了片刻,缓缓点头,声音依旧清冷,却多了一丝承诺的意味:“可以。但需要时间,我没办法一下子就能查到的。”
江早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,像是久雨初晴的阳光,温暖又耀眼。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,带着纯粹的喜悦,让整个铺子里都仿佛亮堂了许多。
“谢谢亓先生!太麻烦您了!”她语气轻快,语速又快了些,“您要是需要什么资料,或者想了解其他事情,随时可以来对门找我,我一直都在旧物馆里。”
她说着,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小的卡片,递到亓醒面前。卡片是素色的,上面印着“拾晚旧物馆”的名字和地址,还有她的联系方式,卡片右下角画着一个小小的米粑印模涂鸦,可爱又鲜活,透着她的用心。
“这是我的名片,您可以存一下联系方式,有消息了可以随时联系我。”
亓醒接过卡片,指尖触碰到卡片的质感,很柔软,带着些淡淡的桂花香气。他低头看了一眼卡片上的涂鸦,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,快得让人抓不住。他把卡片放在桌上,轻轻嗯了声。
江早早看着他收下卡片,心里松了一口气,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。她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印模,眼神温柔,像是在跟老朋友告别:“那印模先放您这儿吧,您方便研究。等查到消息了,我再来取。”
亓醒点头:“好。”
江早早站起身,又对着亓醒笑了笑,说了声“谢谢亓先生,麻烦您了”,才转身朝着门口走去。
她的脚步很轻快,裙摆轻轻晃动,像是带着一阵温暖的风。走到门口时,她忽然停下脚步,转头看向亓醒,眼神亮晶晶的:“对了,亓先生,我叫江早早,您想怎么称呼都行。”
说完,她没等亓醒回应,就转身走出了古籍铺,木门“吱呀”一声关上,留下一股淡淡的茉莉甜香,还萦绕在铺子里。
亓醒坐在桌后,看着门口的方向,沉默了许久。他低头看向桌上的印模和那张小小的名片,指尖轻轻碰了碰印模上的“亓”字,左手腕上的银镯依旧带着淡淡的温度。刚才涌进脑海的画面又清晰了些,那个穿着青布长衫的男人,眉眼间与自己的相似之处,越发明显。
他拿起印模,再次凑近放大镜,仔细看着那些刻痕。“岁岁安,早早归”,这六个字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,驱散了些许常年盘踞在他心里的清冷。他又看向卡片上的涂鸦,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,快得像是错觉。
铺子里又恢复了沉寂,只有檐角的水珠偶尔滴落,砸在青石板上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亓醒放下印模,拿起刚才放下的镊子,重新看向桌上的古籍。可这一次,他的注意力却有些分散,脑海里总是闪过江早早的笑容,还有她眉间那点浅浅的红痣,像是一颗小太阳,闯进了他沉寂多年的世界。
他皱了皱眉,试图把这些思绪抛开,可越是刻意,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。左手腕上的银镯轻轻发烫,像是在提醒着他,这场因一枚百年印模而起的相遇,或许早已命中注定。
江早早走出古籍铺,回到对门的“拾晚旧物馆”,心里依旧抑制不住地兴奋。她推开旧物馆的木门,一股混杂着老木头、旧布料和各种烟火气的味道扑面而来,这是她最熟悉、最安心的味道。
旧物馆里摆满了各种老物件,搪瓷杯、旧钟表、老照片、木质首饰盒,每一件都被她用素色棉纸包好,底部贴着写有故事标签的纸条,标签上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着文字,边角还画着小小的涂鸦,乱中有序,透着她的用心。
她走到柜台后坐下,从柜台下拿出那本带卡通贴纸的笔记本,翻开新的一页,用粉色的笔写下:
“今天遇到了古籍铺的亓先生,他帮我看清了米粑印模上的字,‘岁岁安,早早归’,还答应帮我查背后的故事!亓先生看起来冷冷的,但是人很好,他做事情很认真,看印模的时候眼神超专注~”
写完,她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放大镜和一枚米粑印模,还画了一个表情冷冷的小人。
画着画着,笔尖不自觉地在小人旁边,添了一点浅浅的痣。她愣了一下,看着那点痣,心里又泛起一丝莫名的熟悉感,像是很久以前,就见过这样一双专注的眼睛,听过这样一句带着期许的话语。
她甩了甩头,把这奇怪的感觉抛开,咬了一口桌上剩下的桂花糕,甜糯的口感在嘴里化开,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。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,下次去古籍铺的时候,要不要带一块桂花糕给他?
这个念头让她脸颊发烫,她摇了摇头,试图把这个想法抛开,却怎么也抛不开。
她咬着桂花糕,眼神落在窗外的古籍铺门上,心里暗暗期待着,这场因旧物而起的相逢,能像这江南的时光一样,细水长流,温暖绵长。
亓醒在古籍铺里坐了许久,终于还是没能静下心来修复古籍。他拿起桌上的印模,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,左手腕上的银镯再次发烫,这一次,涌进脑海的画面更加清晰了些。
还是那间小小的糕点铺,油灯依旧昏黄,那个穿着青布长衫的男人正把刻好的印模放在桌上,旁边站着一个穿着蓝布旗袍的姑娘,眉眼温柔,眉间也藏着一点浅浅的痣,正笑着看向他。
姑娘手里拿着一块刚蒸好的米粑,递到男人面前:“亓砚,你刻的印模真好看,以后我们每月都做米粑,好不好?”
男人接过米粑,笑容温柔,眼神里满是宠溺:“好,以后每年每月,我都用这个印模给你做米粑,祝你岁岁平安,等我赚了钱,就带你回家,早早归巢。”
姑娘脸颊泛红,轻轻点了点头,靠在男人的肩上,画面渐渐模糊。
亓醒猛地回神,指尖微微颤抖,眼底满是震惊。那个男人的名字,竟然叫亓砚?
和自己的爷爷亓景明曾经提起过的,那位百年前远走他乡、再也没有回来的先祖,名字一模一样。而那个姑娘眉间的痣,分明和江早早的,一模一样。
他攥紧了手中的印模,指节微微发白。原来这枚印模,真的和自己的家族有关系。先祖亓砚,还有那个叫江清的姑娘,他们之间,到底藏着怎样的故事?“岁岁安,早早归”,这句期许,最终还是没能实现吗?
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,让他有些喘不过气。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推开窗户,清新的风涌进铺子里,带着栀子花香,稍稍驱散了些心里的沉闷。
他看向对面的旧物馆,木门紧闭,却像是藏着无数的温暖与秘密。江早早,江清……她们的姓氏一样,又都是这枚印模的传承者,眉间有着相同的痣,会不会也有着某种联系?
亓醒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,他握紧了手中的印模,心里暗暗下定决心,一定要查清楚这枚印模背后的故事,不仅是为了江早早,也是为了那段被时光掩埋的深情。
阳光渐渐西斜,透过窗户洒在铺子里,把印模的影子拉得很长。亓醒拿起桌上的牛皮笔记本,翻开新的一页,工整地写下:“百年米粑印模,刻‘岁岁安,早早归’,背刻‘亓’字,主人疑似先祖亓砚。”
写完,他又在旁边画了一枚小小的米粑印模,笔触轻柔,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一段即将苏醒的时光。画完,他犹豫了一下,又在印模旁边,轻轻点了一个小小的圆点,像极了江早早眉间的那点痣。
巷子里传来了小贩的叫卖声,带着江南老城特有的烟火气,打破了午后的沉寂。亓醒看着窗外的青石板路,看着对面的旧物馆,心里忽然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期待。
他知道,从遇见江早早和这枚印模开始,他沉寂多年的世界,终于要迎来一场漫长的苏醒。而这场苏醒里,藏着跨越百年的宿命羁绊,会带着温暖的烟火气,照亮他往后的朝暮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