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是被蝉鸣“推”进窗的。凌莜是被黎筠的手机闹钟吵醒的,迷迷糊糊坐起来时,看见黎筠正对着镜子把微卷的头发扎成高马尾,发尾俏皮地翘着。
“快起快起,”黎筠回头催她,“蒋跖文说七点半在校门口等咱们,迟到了鸡蛋汉堡就没了!”
凌莜一个激灵,瞬间清醒。她踩着拖鞋冲进卫生间,对着镜子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——还好,不算太炸。套上附中黑白相间的校服,背上黑色帆布包,两人咬着面包就往楼下冲。
南宜附中的校门口永远像个热闹的集市。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往里走,家长们的车停在警戒线外,隔着老远叮嘱“上课认真听”。凌莜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蒋跖文,他正背着个巨大的黑色双肩包,手里拎着个油纸袋,踮着脚朝她们这边张望,嘴里还叼着半根油条。
“这儿呢!”凌莜挥挥手,拉着黎筠挤过去。
“我的妈呀,你们再晚来两分钟,”蒋跖文把油纸袋塞给她们,“这最后两个鸡蛋汉堡就得进我肚子了。”
油纸袋里还带着温度,凌莜咬了一大口,满足地眯起眼:“谢了啊蒋鼓手,回头排练给你多递瓶水。”
“这还差不多,”蒋跖文得意地扬了扬下巴,视线忽然越过她们,眼睛一亮,“哎,那俩是不是就是转学生?”
凌莜和黎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——不远处站着两个男生,同样穿着附中的校服,却硬生生穿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。
其中一个身形挺拔,校服拉链拉得一丝不苟,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领口。他背着个黑色的运动背包,手里捏着张纸条,正微微蹙眉看着,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——正是凌莜昨晚在平板上看到的江熠。
现实中的他比照片更惹眼。皮肤是长期在室内训练晒不黑的冷白,睫毛很长,垂眸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,鼻梁高得像被精心雕琢过。明明穿着最普通的校服,却自带一种疏离感,周围闹哄哄的人群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。
而他身边的男生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。个子稍矮些,身形更结实,校服袖子卷到手肘,露出小臂上淡淡的疤痕——大概是练球时蹭的。他正大大咧咧地拍着江熠的肩膀,不知道说了句什么,江熠嘴角似乎极淡地弯了一下,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
“那个是江熠,”凌莜戳了戳黎筠,压低声音,“旁边那个估计就是他朋友,杨离吧?”
“长得是真挺帅的,”黎筠小声说,眼睛忍不住往那边看,“比咱们学校的校草还帅。”
“何止帅,”蒋跖文凑过来,一脸“我懂”的表情,“你看江熠那站姿,一看就是练体育的,腰背挺直,特有劲儿。而且听说他成绩超好,宜阳那边的模拟考,次次都是年级前几,来咱们这儿,估计要把年级第一那宝座给掀了。”
“这么厉害?”凌莜惊讶,“又会打球又会读书?这是什么神仙配置?”
正说着,那两人似乎找到了教学楼的方向,并肩往这边走来。路过她们身边时,杨离的目光在凌莜手里的鸡蛋汉堡上顿了顿,然后冲她们露出个爽朗的笑:“同学,高一(三)班往哪儿走?哦不对,现在是高二(文二)班了。”
他声音很亮,带着点宜阳那边特有的口音,尾音微微上翘,听着挺亲切。
“前面左转,三楼最东边那个就是,”凌莜指了方向,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——杨离长得也不差,是那种阳光运动型的帅,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,比江熠看着好接近些。
“谢了啊!”杨离拍了拍江熠的胳膊,“走了江熠,找着地方了。”
江熠抬眼,目光扫过她们三人,在凌莜脸上停留了半秒,然后微微颔首,算是打过招呼。他的眼睛是很深的墨色,没什么情绪,却让人莫名有点紧张。
等两人走远了,黎筠才悄悄拽了拽凌莜的袖子:“他看你了。”
“看就看呗,”凌莜嘴上说得无所谓,心里却莫名有点跳,“不过他长得是真帅啊啊啊啊!!!”
蒋跖文在旁边笑得直抖:“一见到帅个就变形。走了走了,再不去班主任该点名了。”
高二(文二)班的教室在三楼走廊尽头,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洒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。班里已经坐了不少人,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,讨论着暑假的见闻。
凌莜她们三个刚走到门口,就听见班主任李鹏的声音:“同学们安静一下,给大家介绍两位新同学。”
江熠和杨离就站在讲台旁边。李老师指了指江熠:“这位是江熠同学,从宜阳转来的,大家欢迎。”
稀稀拉拉的掌声里,江熠往前站了半步,声音清晰地响起:“大家好,我是江熠。”没有多余的话,说完就退回了原位。
底下却炸开了锅,女生们低着头窃窃私语,眼神忍不住往他身上瞅。
“这位是杨离同学,也是从宜阳转来的,”李老师又指了指杨离,“杨离同学和江熠同学一样,也是乒乓球运动员,大家以后多互相帮助。”
“大家好啊!”杨离比江熠活跃多了,对着全班鞠了个躬,笑得一脸灿烂,“我是杨离,以后请多指教!特别是……”他的目光扫过教室,最后落在凌莜她们这边,“知道鸡蛋汉堡哪儿买的同学,回头私下教教我。”
全班哄堂大笑,气氛瞬间轻松了不少。
李老师指了指教室后排的空位:“你们俩就先坐那儿吧,江熠坐靠窗那个,杨离坐他旁边。”
两人应声走去后排。路过凌莜她们座位时,杨离还冲凌莜眨了眨眼,显然还记得早上那个指路的“汉堡女孩”。凌莜没忍住,也回了个笑。
等他们坐下,黎筠才凑到凌莜耳边,用气音说:“杨离好像挺有意思的。”
“嗯?”凌莜挑眉看她,“你看上人家了?”
“去你的,”黎筠笑了笑,“有你看到江熠那样激动?”
凌莜偷笑,没再逗她。她转头往后看了一眼,江熠正拿出崭新的课本,翻开第一页,侧脸对着窗外的阳光,睫毛上像落了层金粉。杨离则在旁边东张西望,手指在桌肚里转着笔,一副坐不住的样子,偶尔碰一下江熠的胳膊,不知道在说什么。
这两人,性格反差还真大。
开学第一天的课总是过得很慢。上午无非是发新书、排座位、班主任训话。凌莜把新书一本本包上书皮,写上名字,黎筠在旁边帮她递胶带,蒋跖文则在后面和新同桌聊得热火朝天,时不时传来他夸张的笑声。
午休时,蒋跖文提议去食堂抢饭,凌莜和黎筠自然响应。刚走到教室门口,就被杨离叫住了。
“哎,那位同学!”杨离快步追上来,手里还拿着个空饭盒,“早上谢了啊,顺便问下,食堂哪个窗口的饭好吃?”
“三号窗口的糖醋排骨,”凌莜脱口而出,“不过得抢,去晚了就没了。”
“真的?”杨离眼睛一亮,回头冲教室里喊,“江熠!走,去抢糖醋排骨!”
江熠从书本里抬起头,看了看杨离,又看了看凌莜她们,没说话,默默合上了书,起身跟了上来。
五个人一起往食堂走,蒋跖文果然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,没一会儿就跟杨离聊得像认识了好几年的朋友,从乒乓球聊到游戏,从宜阳的天气聊到南宜的小吃。
杨离说话很逗,自带一种让人放松的气场,偶尔还会损江熠两句,比如“他这人看着高冷,其实是闷骚,小时候被我扒过裤子还哭了呢”,每次都能让江熠无奈地瞪他一眼,却不见真生气。
黎筠和凌莜手挽手走着,听着杨离和蒋跖文插科打诨,也忍不住笑,偶尔搭一两句话。
凌莜转头看向走在最外侧的江熠。他话很少,大多数时候都是听着,偶尔被杨离点名才说一两句,但目光却很专注,似乎在认真听着每个人的话。阳光穿过香樟树的缝隙落在他身上,把他的黑发染成了浅棕色,他抬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,露出光洁的额头,动作干净又利落。
凌莜忽然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些评论,心里有点不是滋味。网上的人只看到他的脸,骂他的粉丝“不务正业”,却没人知道他站在球台前有多专注,坐在教室里有多认真,被朋友调侃时,眼底藏着的那点无奈和纵容。
“对了,”凌莜忽然开口,看向杨离,“你们俩乒乓球打得那么好,以后校运会是不是要代表咱们班参赛?”
“那必须的,”杨离拍着胸脯,“有我们俩在,保准把冠军奖杯给咱们班搬回来。”
“那太好了,”蒋跖文兴奋地说,“咱们班去年就差了点,今年有你们加持,稳了!对了,你们会乐器吗?我们组了个乐队,正缺人呢,要不要来试试?”
杨离愣了一下,看向江熠:“我不会,江熠呢?他好像……小时候学过点钢琴?”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江熠。
江熠停下脚步,看向凌莜,墨色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。他沉默了两秒,才缓缓开口:“学过几年,后来练球忙,就搁下了。”
“会钢琴?!”凌莜眼睛瞬间亮了,“那太好了!我们乐队正好缺个键盘手,你要不要……”
话没说完,就被杨离笑着打断:“别想了,他这人懒,除了打球和做题,啥都懒得干。”
江熠没反驳,只是看着凌莜,像投入湖心的石子,漾开一圈浅浅的涟漪。
凌莜看着他的眼睛——
夏末的风从食堂的窗户吹进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