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声音却轻得像羽毛拂过琴弦,可那确实是在说话——不仅仅是单音节的回应,而是完整的句子,关于色彩频率的发现,关于声音的色谱分析。
“你说话的声音是淡紫色的。”有一天苏眠突然说,“像是暮色中的薰衣草田。”
林晚愣了一下,然后继续调试手中的装置。她正在改造一个老式收音机,试图让它能够播放出颜色的声音。
这是她们秘密研究的第六个项目。在过去两个月里,她们共同完成了:
将画室的旧钢琴改造成能够通过琴键控制色彩明度的装置
在苏眠的小提琴琴弓上安装微型传感器,记录她演奏时周围颜色的变化
用林晚宿舍的天花板布置了一个星座图,每个星星都是不同颜色的LED灯,对应着她们梦中出现的符号……
理课上,当老师讲解光的折射原理时,林晚突然举手——这是她入学以来第一次主动发言。她走到讲台前,用三棱镜和自制的色板,演示了一个全新的色彩理论:情感如何影响人对波长的感知。
“当人处于痛苦中时,”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,“视网膜对蓝色光谱的敏感度会提高17%。”
全班鸦雀无声。苏眠看见林晚周身浮现出淡金色的光晕——那是她第一次看见林晚散发出这样的颜色。下课后,陈浩拦住了林晚:“怪胎,呦,会说话了?”陈浩用一种贱兮兮的眼神看着林晚“声音怎么那么骚啊?要不今晚叫给哥哥听听?”
林晚没有回应,但苏眠站了出来:“向她道歉。”
“凭什么?”陈浩嗤笑,“你们这两个怪胎倒是很配。”就在那一刻,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。林晚抬起头,直视着陈浩的眼睛。没有任何言语,但陈浩突然脸色发白,踉跄着后退了两步,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击中。
后来苏眠问起这件事,林晚只是淡淡地说:“我让他看见了他最恐惧的颜色。”
然而,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。
那是一个周四的下午,苏眠被叫到校长办公室。她的父亲等在那里,脸色阴沉如水。
“我收到了这个。”他将一叠照片摔在桌上——是苏眠和林晚在画室共同作画的照片,还有她们色彩实验的记录。
最后一张,是苏眠戴着那副特制眼镜的自拍,照片背面写着:谢谢你让我看见世界的颜色。“那个女孩,林晚,”父亲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她父亲刚刚因盗窃公司财物被捕。这样的家庭,这样的...怪物,不配做你的朋友。”
苏眠感到麻木。当她被强行带回家时,发现琴房里多了一套新的“矫正设备”——这次是针对“不良影响”的神经调节装置。
与此同时,林晚的宿舍被翻得一片狼藉。她的色彩实验装置全部被砸毁,那些记录着她们共同研究的笔记本被撕得粉碎。宿舍管理员冷冰冰地通知她:“有人举报你进行危险实验,学校决定给你留校察看处分。”
暴雨就在这个时候降临……狂风呼啸着穿过校园,树木在风雨中剧烈摇晃。林晚抱着最后一件完好的装置——那个能转换色彩和声音的收音机,冲进了雨幕。
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,只是本能地跑向那个凉亭——她们第一次分享色彩秘密的地方。而在苏眠家的琴房里,一场可怕的“矫正”正在进行。
“你的感知出现了严重偏差。”父亲调试着新设备,“需要重新校准。”
当电极贴上太阳穴的瞬间,苏眠想起了林晚说过的话:“他们想矫正的,也许正是我们最珍贵的天赋。”
在电流通过的刹那,她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——打翻设备,撞开阻拦的佣人,冲出这个囚禁她十七年的牢笼……暴雨中的街道空无一人。苏眠赤着脚奔跑,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。但她依然戴着那副眼镜,在灰暗的雨幕中,她看见了一道道彩色的轨迹——那是林晚走过的路。
当苏眠终于跑到凉亭时,她看见林晚蜷缩在角落,浑身湿透,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改装过的收音机。
“他们毁了一切...”林晚抬起头,额角的疤痕在闪电中格外清晰。
苏眠跪在她面前,轻轻触摸那道疤痕:“不,最重要的还在。”
她取下眼镜,世界瞬间失去色彩。但在灰白中,她反而更清晰地看见了林晚眼中的光芒。
就在这时,收音机突然发出了声音——不是通过喇叭,而是通过装置顶端的色灯。随着雨声的节奏,色灯变幻出复杂的色彩图案,在凉亭的柱子上投下流动的光影。
“它还能工作...”林晚轻声说,手指轻轻调整着一个旋钮。色彩随着雨声的节奏起舞,深蓝对应着沉重的雨点,银白对应着闪电,而柔和的暖黄则对应着她们呼吸的频率。
在色彩与声音的交响中,苏眠突然明白了什么。
“那天陈浩后退,不是因为恐惧,”她轻声说,“是因为你让他看见了他自己内心的颜色,对吗?”林晚沉默片刻,点了点头:“我发现我能投射情感的色彩。当他充满恶意时,我让他看见了自己灵魂的顏色——一片污浊的泥沼。”
雨越下越大,凉亭仿佛成了暴风雨中唯一的孤岛。苏眠感到一阵寒意,不自觉地靠近林晚。当她们的肩膀相触时,某种奇异的暖流在两人之间传递。
“冷吗?”林晚轻声问。
苏眠没有回答,而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。在接触的瞬间,她们周围的色彩突然变得异常明亮——收音机投射出的光影变成了绚丽的极光,在凉亭内缓缓旋转。
“这是什么颜色?”苏眠低声问。
“我不知道,”林晚的声音有些颤抖,“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色彩。”
她们不约而同地想起那个共同的梦——在色彩斑斓的长廊里,她们共同建造的房子。此刻的凉亭,就像那个梦境的具现。
突然,一道特别亮的闪电划过,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。苏眠下意识地靠向林晚,而林晚本能地抱住了她。
在那个瞬间,时间仿佛静止了。
苏眠能感觉到林晚的心跳,透过湿透的校服传来,与自己的心跳逐渐同步。林晚能闻见苏眠发间淡淡的柑橘香,混合着雨水的清新。
当又一道闪电亮起时,她们在彼此眼中看见了同样的情感——那不是同情,不是怜悯,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,像是两条分离已久的河流终于找到了彼此的河道。
“我父亲说,”苏眠轻声打破沉默,“感情是最大的干扰,会影响判断,会削弱意志。”林晚的手指轻轻拂过苏眠手腕上的疤痕:“可是疼痛告诉我们,我们还活着。”
收音机的色彩突然变化,投射出温暖的粉金色,像初升的朝阳。在这片光芒中,林晚轻轻取下了苏眠的眼镜。
“我想让你用真正的眼睛看着我。”她说。
在自然的视觉中,苏眠看见的林晚比以往更加真实——湿透的黑发贴在脸颊,校服紧紧包裹着瘦削的身体,但那双眼睛,像是蕴藏着整个星空的深海。
“我看见了,”苏眠轻声说,“即使没有眼镜,我也能看见你的颜色。”
我想象出来的颜色……印在脑海里的属于那个颜色的你……
她们的距离在不知不觉中靠近,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。雨声仿佛远去,世界缩小到这个小小的凉亭,这个只属于她们的秘密空间。
当林晚的指尖轻轻触碰苏眠的脸颊时,苏眠没有躲闪。反而向前倾身,直到她们的额头相贴。
“这就是他们想要矫正的吗?”苏眠低声问,“这种...让人既害怕又期待的感觉?”林晚没有回答,而是用行动代替了言语——她轻轻吻了苏眠。
那不是激烈的吻,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吻,只是唇与唇的轻轻相触,像蝴蝶翅膀的颤动。但在接触的瞬间,她们周围仿佛炸开了一片无形的色彩——即使闭着眼睛,即使没有眼镜,她们也能“看见”那绚烂的光芒。
当她们分开时,收音机正好播放到一段奇妙的旋律——那是她们梦中经常出现的调子,此刻通过色彩和声音同时呈现出来。
“我一直在想,”林晚的声音轻得像梦呓,“为什么我们能共享梦境,为什么我能感知色彩的声音,而你能看见声音的色彩...”苏眠握住她的手:“也许我们本就是同一个灵魂分裂的两半。”
雨渐渐小了,但夜色已深。她们并肩坐在凉亭里,分享着彼此的温度。苏眠的头靠在林晚肩上,而林晚的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苏眠的发梢。
“明天...”苏眠轻声说。
“明天再说。”林晚打断她,“今晚,只有我们。”
她们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凉亭里,诉说着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——童年的恐惧,青春的困惑,还有那些深藏在心底的、不敢触碰的梦想。
当时钟指向凌晨三点,雨完全停了。夜空中露出了久违的星星。
“看。”林晚指着天空。
在星星的位置上,她们看见了熟悉的图案——那是她们在宿舍天花板上布置的星座图,此刻竟然在真实的夜空中重现了。
“这不是巧合,对吗?”苏眠轻声问。
林晚没说话,但她知道,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。就像蛹中的蝴蝶,一旦开始破茧,就再也回不去了。
当第一缕晨光出现时,她们不得不面对现实。但在分开前,林晚交给苏眠一个新的装置——一个手环,能够随时感知对方的情绪状态。
“如果有一天我们被迫分开,”林晚说,“这个会告诉我你是否安全。”
苏眠戴上手环,然后在林晚的掌心画下一个符号——那是她们梦中房子的标记。
“总有一天,”她说,“我们要在那里重逢。”
晨曦中,两只手紧紧相握,像破碎的翅膀终于找到了彼此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