赛罗抱着小青站在石阶边缘，看碎金般的夕照被云缝切成细线，一根根落在脚边，像谁也不敢触碰的弦。
四下安静得只剩羽翼轻拍的声音，小青的体温隔着薄衫传过来，像一枚小小的心脏贴在胸口跳动。
“怎么自己跑出来了？”
低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，赛罗回头，看见赛文披一身残阳走来。
他的影子被光线拉得极长，像一条沉默的河流，把他和过去隔开。
赛罗咧开笑，把满腔雀跃都堆在嘴角：“赛文叔叔，您怎么来了？”
（注：兔崽子此时不认识。）
他抬手，掌心落在赛罗的头顶，像雪夜突然亮起的灯。
赛罗下意识把怀里的小青拢紧，仿佛那是唯一能证明存在的证据。
“刚好路过，看到你在这里，就过来看看。”
他的视线垂落，停在小青身上。
“这是我养的，叫小青。”
声音出口才发现带着炫耀，像孩子把珍宝捧给大人审阅。可赛文只是微微蹙眉，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“一个人出来很危险的，知道吗？”
夕照沉了一寸，光线斜斜削过他的侧脸，把那句责备切成两半——一半是厉，一半是疼。
赛罗低着头，看见自己碾着碎影，像碾着无处安放的叛逆。
“……我知道错了，下次不会了……”
尾音被风吹散，散成羽毛，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。
小青在指尖抖了抖翅膀，像替他完成一次无声的道歉。
赛文沉默片刻，那沉默像夜色一样慢慢覆上来。
然后他叹了口气，声音里的锋芒忽然收拢，变成一片温软的云。
“好了，下次注意就行，赶紧回去吧。”
赛罗点头，把告别嚼碎成糖，甜得发苦：“嗯，赛文叔叔再见！”
转身时，最后一缕夕照落在肩头，小青回头望了一眼，眼里映出赛文伫立的轮廓。
不知道那一刻她看见了什么，只记得像被什么轻轻拽住，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牵着，一步三跳却不敢停。
赛文抬手，似想抓住什么，却只握住一把风。他低头看自己的掌心，那里空无一物，却烫得惊人。
小青轻轻啄了啄赛罗，像提醒，又像告别。
夜色像一层湿透的墨纱，从穹顶垂落，把整座光之国的轮廓染得柔软而模糊。
虽然说宇宙中没有昼夜之分，但那些奥好像就喜欢这样……
小青守在一边，看赛罗的呼吸在冷光里起伏，像一尾被月光安抚的鱼。
叶子被风掀起，又落下，发出极轻的叹息，仿佛替她道出心底那句不敢出口的喜欢。
小青替他掖好被角，动作慢得像在缝合一段易碎的旧梦。
只要稍一用力，梦就会碎，碎成再也拼不回原样的星屑。
“小青……哦不，离棠，来一下。”
阿离的声音从遥远处传来，像一根细线，把小青从沉溺里硬生生拽出。
小青怔了怔，指腹在赛罗颊边停了一瞬，像被烫着似的收回。
那一瞬，她竟生出荒唐的妄想——若是拒绝，是不是就能留在他梦里，替他挡掉所有尚未到来的风雪？
可她还是起了身。
传送门像一面被敲碎的镜子，边缘浮着幽紫的电弧。
小青迈入其中，脚步无声，却仿佛听见自己骨节寸寸结冰的脆响。
门后，阿离与离离并肩而立，背后是无星的长夜，像一张被揉皱又摊开的黑纸，等着谁用血去落款。
“小青，哦不，离棠，你来了。”
离离的笑意总带着三分揶揄，七分宽慰，像把糖霜撒在刀尖上，甜得人一时忘了疼。
小青点头，心口却悬着赛罗尚未醒来的呼吸。
“我觉得，我们很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……”
阿离的目光穿过她，落在更远的虚空，仿佛那里写着无人可改的判词。
“所谓平行时空，我来自主时空……如今只剩几处尚未迎回继承人。”她的声音低而稳，像雪原下暗涌的河流，“重大节点无法更易——那孩子，必须去触碰等离子火花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字面意思。”阿离的掌心落在小青的肩头，温度却渗不进来，“唯有如此，他才能与‘至关重要的人’相遇。”
风从四面八方吹来，掀起衣角，也掀起胸腔里那股莫名的慌。
小青听见自己声音发颤：“可是……会不会有危险？”
离离抢着开口，笑声像碎冰撞杯：“有个锤子的危险。第一次伸手，还没碰到，就会被一个头上插把西瓜刀的给拦下——”
（赛文：啊啾，谁啊？）
［如果你打了一个喷嚏，那一定是我在想你。］
阿离的指节敲在她额角，脆响让夜空都抖了一下。
离离抱头躲到一边，委屈地咕哝：“本来就是嘛……”
小青无心玩笑，只觉喉咙发紧：“所以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“那个头上插把西瓜刀的会出现，告诉他一些特别的事。”
（赛文：啊啾，谁在骂我？）
［如果你打了两个喷嚏，那一定是我在骂你］
离离揉着额角，声音低了下去，“接着，他就会知道自己的身世。”
身世。两个字像冰锥，精准刺进小青最软的地方。
小青眼前仿佛浮现赛罗醒来时茫然又倔强的眼，像一面被擦亮的镜子，映出所有将被揭开的旧疤。
“那如果……我偏要改变呢？”
话一出口，风仿佛骤然停了，仿佛连呼吸都被这句话惊住。
阿离抬眼看着小青，眸色深得像一口井，井底沉着无数早已溺亡的执念。
“命运无法被改变。”
“没错，我们无法改变任何人的命运。”
离离附和，声音却明显底气不足。
小青攥紧拳，指甲陷入掌心，疼得真实。
“既然你能预知，那便说明它仍是一条未走的路，不是吗？未走的路，凭什么不能换方向？”
阿离叹息，像风掠过枯枝：“小青，听我说，有些结局注定……”
“我偏要试试看。”小青听见自己声音劈裂，却毫不退让，“我不信命，我只信我此刻的心跳。”
离离摊手，眼里浮起无奈的雾：“好啊，那你就试试……”
传送门关闭的碎光在背后熄灭，像替人咽下一声呜咽。
她转身，长廊尽头，赛罗仍在沉睡。
可小青知道，当他睁眼，星火将自他掌心升起，而她，必须在星火燎原之前，抢先一步，把夜空撕开一道新的裂缝。
哪怕此后万劫不复，她也要让那道裂缝，长出属于他的、新的晨曦。
阿离无奈地叹了口气：“唉，你这又是何苦呢？”
“我只知道，我不想让他受到任何伤害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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