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蝉鸣落幕前的告白
立秋的前几天，梧桐巷的蝉鸣终于有了疲态，不再像入伏时那般聒噪，却依旧固执地缠在枝叶间，像是在为即将落幕的夏天做最后的挽留。巷子里的梧桐叶开始染上浅黄，风一吹，就有细碎的叶片打着旋儿落下，铺在石板路上，踩上去簌簌作响。
江楚辞抱着刚买的西瓜，站在洛望听家门口，指尖因为拎着瓜蒂而泛白。他今天特意绕了远路去巷口的水果店，挑了个最甜的麒麟瓜，心里揣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，连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几分。
院门没锁，他轻轻推开，就看见洛望听正蹲在院子里给那只三花猫喂食。猫是前阵子在巷口捡的流浪猫，洛望听给它取名叫“梧桐”，如今已经养得圆滚滚的，正蜷在他脚边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。
听见动静，洛望听抬起头，夕阳的光落在他发梢，镀上一层暖金色。“来了？”他站起身，拍了拍手上的猫粮碎屑，“正好，奶奶刚煮了绿豆汤。”
江楚辞把西瓜放在石桌上，目光落在洛望听手腕上的红绳上——那是上周他去庙里求的，说是能保平安，磨了好半天，才让洛望听戴上。“我买了西瓜，冰镇一下，等会儿吃。”
洛望听的视线也落在那根红绳上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绳结，嘴角弯了弯：“好。”
奶奶从屋里走出来，手里端着两碗绿豆汤，笑得慈和：“小辞来啦，快坐，这绿豆汤刚晾好，解解暑气。”
江楚辞接过碗，喝了一口，清甜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，驱散了午后的燥热。院子里的梧桐树枝桠伸进来，在地上投下大片荫凉，三花猫跳上石桌，蜷在西瓜旁边，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桌面，岁月静好得不像话。
吃完饭，两人搬着西瓜去了河堤。晚风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凉意，吹得人舒服极了。他们找了棵大柳树，把西瓜放在石凳上，洛望听拿出水果刀，熟练地剖开瓜皮，红瓤黑籽，甜香瞬间溢了出来。
“尝尝。”洛望听递过一块，江楚辞咬了一大口，清甜的汁水在嘴里化开，甜到了心坎里。
两人并肩坐在石凳上，啃着西瓜，望着远处的河面。夕阳渐渐沉下去，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，河面波光粼粼，像撒了一层碎金。蝉鸣从远处的梧桐巷飘来，混着河堤的蛙鸣，成了夏天最后的背景音。
“下周就要开学了。”江楚辞忽然开口，声音里带着点怅然，“这个夏天，好像过得特别快。”
洛望听啃完最后一块西瓜，把瓜皮扔进旁边的垃圾桶，转头看他：“快吗？我觉得挺慢的。”
江楚辞愣了愣，转头对上他的目光。洛望听的眼睛在暮色里显得格外亮，像盛着整片星空，看得他心跳漏了一拍，赶紧低下头，假装去抠手里的西瓜籽。
“对了，”洛望听忽然说，“我妈昨天又打电话了，问我确定不去外地吗。”
江楚辞的心猛地一紧，手里的西瓜籽掉在了地上：“那你……”
“我拒绝了。”洛望听打断他，语气很平静，“我说，我在这儿挺好的，有奶奶，还有……”他顿了顿，目光落在江楚辞泛红的耳尖上，没再说下去。
江楚辞却听懂了他没说完的话，心里像是揣了只小兔子，砰砰直跳。他抬起头，刚好对上洛望听的视线，两人的目光在暮色里胶着，谁都没先移开。
河堤的风更大了些，吹得柳树枝条乱晃，也吹乱了两人的心绪。蝉鸣渐渐弱了下去，只有蛙鸣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。
“洛望听，”江楚辞攥紧了衣角，声音有点发颤，却还是鼓起勇气开口，“我有话想跟你说。”
洛望听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，随即点头：“你说。”
江楚辞深吸一口气，像是要把整个夏天的勇气都攒起来：“我……我喜欢你。”
这句话说得又轻又快，却像一颗石子，在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。说完，他就不敢再看洛望听，把头埋得很低，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，连耳根都烧得滚烫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，只有晚风拂过的声响。江楚辞等了很久，都没等到洛望听的回应，心里的忐忑越来越重，甚至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，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搪塞过去。
就在他快要忍不住抬头时，手腕忽然被抓住了。洛望听的掌心温热，带着熟悉的触感，他的指尖还能感受到那根红绳的纹路。
江楚辞猛地抬头，撞进洛望听的眼底。那里盛着他看不懂的情绪，有惊讶，有温柔，还有一丝和他一样的慌乱。
“我也是。”
三个字，很轻，却像一道惊雷，在江楚辞的脑海里炸开。他愣愣地看着洛望听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，眼眶却先一步热了起来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？”他的声音带着哭腔，却难掩喜悦。
洛望听收紧了握着他手腕的手，另一只手抬起，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湿意，声音低哑却认真：“我说，我也是。我喜欢你，江楚辞。”
晚风卷着青草和梧桐叶的气息，将两人裹在中间。洛望听慢慢凑近，额头抵着他的额头，鼻尖相触，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。江楚辞闭上眼睛，心跳快得快要窒息，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，只剩下两人的心跳声，还有远处隐约的蝉鸣。
这个夏天，从初见时的蝉鸣，到画室里的暧昧，再到月光下的心事，终于在这一刻，有了最温柔的结局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江楚辞才睁开眼，看见洛望听眼底的笑意，忍不住也笑了出来，眼泪却掉得更凶了。洛望听无奈地替他擦着眼泪，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：“怎么还哭了？”
“我高兴。”江楚辞吸了吸鼻子，伸手抱住他的腰，把脸埋在他的肩窝，“洛望听，我真的好高兴。”
洛望听的身体僵了一下，随即也抬手，轻轻回抱住他，下巴抵在他发顶，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：“嗯，我知道。”
夕阳彻底落下去了，天空暗了下来，星星开始在天边闪烁。两人就这么抱着，直到夜色彻底笼罩下来，才依依不舍地分开。
回去的路上，洛望听的手一直牵着他的，掌心相贴，温暖而踏实。路过梧桐巷时，最后几声蝉鸣从枝叶间传来，像是在为他们的告白喝彩。梧桐叶落了一地，踩上去软软的，月光透过枝叶，洒下细碎的光，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走到江楚辞家门口，洛望听停下脚步，低头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，像羽毛拂过，却烫得江楚辞瞬间红了脸。
“上去吧，早点睡。”洛望听的耳朵也红透了，却还是固执地看着他的眼睛，“明天，我来接你去买开学的文具。”
江楚辞点点头，攥着他的手不肯松开，最后还是洛望听轻轻掰开他的手指，才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楼道。
回到家，江楚辞靠在门上，摸了摸自己发烫的额头，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。他走到窗边，掀开窗帘一角，看见洛望听还站在楼下，朝他挥了挥手，才转身离开。
月光透过梧桐叶，洒在书桌上的速写本上，本子里夹着洛望听送的梧桐书签，还有那张洛望听画的他的侧脸。江楚辞拿起速写本，翻开新的一页，笔尖落下，画下了河堤上的柳树，还有两个相拥的身影。
窗外的蝉鸣彻底停了，梧桐巷的夏天，在温柔的月光和满心的欢喜里，落下了帷幕。但属于他和洛望听的故事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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