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桌肚里的柠檬糖与草稿纸上的辅助线
早读课的琅琅书声像一层柔软的纱，笼住了江城一中的教学楼。窗外的梧桐絮还在悠悠扬扬地飘，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，在江楚辞的课桌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，可他半点早读的心思都没有，指尖把一支铅笔攥得发烫，目光死死钉在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的草稿上。
那道题洛望听昨天在办公室里给他讲过，辅助线要连AC再延长AD，可他自己动笔时，总在证全等的步骤上卡壳。草稿纸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辅助线，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，连带着他的心情也跟着烦躁起来。他烦躁地把铅笔往桌上一扔，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深深的墨点，刚想抓过卷子揉成一团，桌肚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纸张窸窣声。
江楚辞愣了愣，低下头，借着课桌的阴影往里面瞧。桌肚深处，除了他塞得乱七八糟的课本和练习册，竟多了一颗用透明糖纸包着的柠檬硬糖，糖纸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，旁边还压着一张巴掌大的便签纸。
他的心猛地一跳，下意识地抬头往四周扫了扫。教室里的同学都埋着头早读，声音此起彼伏，没人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。只有邻座的洛望听，正端坐着捧着语文书，细框眼镜滑到了鼻尖，露出一截白皙的鼻梁，他的唇瓣轻轻开合，跟着全班的节奏念着古文，侧脸的线条柔和又干净，仿佛刚才往他桌肚塞东西的人根本不是他。
江楚辞的耳根悄悄泛起热意，他犹豫了几秒，还是悄悄伸出手，指尖刚碰到那颗糖，就不小心蹭到了桌肚里另一片微凉的触感——是洛望听的指腹。两人的指尖都顿了一下，江楚辞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，心脏砰砰直跳，连呼吸都乱了半拍。
洛望听的念读声也停顿了一瞬，随即又恢复了正常，只是耳尖悄悄爬上一抹浅红，垂着眼帘的模样，像是在极力掩饰什么。江楚辞盯着他泛红的耳尖，又低头看了看那颗静静躺在桌肚里的柠檬糖，鬼使神差地，还是把糖和便签纸一起摸了出来。
糖纸被捏得有些发皱，显然是被人揣了好一会儿。他把便签纸展开，上面是一行工整清秀的字迹，墨色均匀，看得出来写字的人很用心：“最后那道题，证全等可以用AAS，你试试把∠B和∠D的关系再推导一遍，辅助线画法没错。”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、歪歪扭扭的笑脸，冲淡了学习的严肃感。
江楚辞盯着那行字，又抬头看了看洛望听。这人还是那副认真早读的模样，可江楚辞却莫名觉得，那耳尖的红，和便签纸上的笑脸，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。他捏着那颗柠檬糖，指尖传来糖纸的微凉，心里的烦躁竟不知不觉散了大半。
他悄悄剥开糖纸，把柠檬糖塞进嘴里。酸甜的滋味瞬间在口腔里漫开，带着清新的果香，驱散了清晨的困意，也抚平了他心头的焦躁。他重新拿起铅笔，按照便签纸上的提示，在草稿纸上重新演算。这一次，思路竟顺畅了许多，那些之前怎么也绕不过去的步骤，像是突然通了窍，一步步推导下来，竟真的把全等三角形的条件证了出来。
最后一笔落下时，早读课的铃声刚好响起。江楚辞长舒了一口气，把笔放下，才发现手心已经沁出了薄汗。他侧过头，正好对上洛望听望过来的目光，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了个正着，江楚辞的心跳又漏了一拍，慌忙别过脸，却听见洛望听的声音轻轻传来，压着刚结束早读的余韵：“解出来了？”
“嗯。”江楚辞的声音有点哑，还带着点没散去的紧张，他攥着那张便签纸，犹豫了半天，才憋出一句，“谢……谢你，还有这糖。”
洛望听的耳尖更红了，他低下头，伸手把滑落的眼镜推回鼻梁，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梧桐叶：“不用谢，你上次……也帮我捡了笔。”
江楚辞愣了愣，才想起昨天在梧桐树下撞满怀时，洛望听帮他捡过笔，他当时还态度恶劣地抢了过来。这么一想，倒显得他小家子气了。他挠了挠头，有点不好意思：“那是我态度不好，对不起。”
洛望听抬起头，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，像是在笑：“没事。”
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，阳光刚好落在两人之间的课桌上，光斑跳跃，把便签纸上的笑脸映得格外清晰。江楚辞看着洛望听的笑脸，又舔了舔嘴角残留的柠檬甜味，忽然觉得，数学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，连这满教室的梧桐絮，都变得顺眼起来。
上午的课过得很快，转眼就到了课间操时间。江楚辞本来想趁着课间把数学卷子订正完，可刚拿起笔，就被同桌勾着肩膀拽了起来：“走啊楚辞，去操场晃一圈，老待在教室要闷出病来。”
他拗不过同桌，只好放下笔，跟着往操场走。刚出教学楼，就看见洛望听正和几个同学站在梧桐树下说话，手里拿着一本数学竞赛的书。江楚辞的目光不自觉地往那边飘，同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，压低声音打趣：“看洛望听呢？人家可是年级第一，听说这次数学竞赛又稳拿奖。”
江楚辞收回目光，嘴上硬邦邦地回：“谁看他了，我看树呢。”
同桌嗤笑一声：“得了吧，你那眼神，都快黏人家身上了。不过说真的，洛望听人挺好的，上次我问他题，他讲得可仔细了，不像有些人，藏着掖着不肯教。”
江楚辞没接话，心里却默默认同。他想起那张便签纸和那颗柠檬糖，还有办公室里洛望听耐心讲题的模样，确实和他印象里“高冷学霸”的样子不一样。
两人正说着，就看见洛望听和同学告了别，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。江楚辞的心跳莫名加快，刚想拉着同桌躲开，洛望听却已经走到了他面前，递过来一本练习册：“这个是我整理的全等三角形的题型，你可以看看，里面有几种常见的辅助线画法。”
练习册的封面很干净，扉页上写着洛望听的名字，内页里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重点，还有一些手写的批注，看得出来是用心整理过的。江楚辞接过练习册，指尖碰到洛望听的手背，又是一阵熟悉的微凉，他的脸有点热，小声道：“这太麻烦你了，我……”
“没事，”洛望听打断他，声音依旧很轻，“你语文好，以后我写作文，还得找你请教。”
江楚辞一愣，随即反应过来，这是要和他“互利互惠”。他看着洛望听认真的眼神，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，点了点头：“行，没问题。”
洛望听的眼睛弯了弯，露出一个浅淡的笑。阳光落在他的发顶，梧桐絮飘落在他的肩头，画面温柔得像一幅画。江楚辞捧着那本练习册，心里的某个角落，好像也被这阳光和笑意填满了，连带着这个六月的风，都变得格外温柔。
回到教室后，江楚辞把练习册摊在桌上，认真翻看起来。里面的题型总结得很全面，批注也很细致，他一边看一边在草稿纸上做笔记，不知不觉就到了上课时间。数学老师走进教室，看见他桌上的练习册，笑着点了点：“洛望听的笔记可是我们年级的宝藏，江楚辞你可得好好学。”
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过来，江楚辞的脸瞬间红了，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洛望听，对方却只是朝他微微点头，眼底带着鼓励的笑意。
那节课，江楚辞听得格外认真。窗外的梧桐叶还在沙沙作响，柠檬糖的酸甜还留在舌尖，草稿纸上的辅助线也终于变得清晰起来。他知道，这个夏天，好像真的和以往不一样了，而那些藏在糖里、便签里、练习册里的温柔，正悄悄在梧桐荫下，生根发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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