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老虎赖在十月的尾巴上不肯走，清晨七点半的风裹着桂花的甜香，却吹不散早八人骨子里的困意。南宫攥着刚从自动贩卖机里买的冰矿泉水，指尖被凉意浸得发麻，手机震了震，屏幕上跳出李善宇的名字，她的心跳漏了半拍，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才点开。

【手机出问题了，打不开，只能用电脑跟你联系了】

【你上课咋办】

南宫咬着唇打字，指尖有点发僵：“没事，我已经到教学楼楼下了，你慢慢来。”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，又收到一条新消息，是李善宇的舍友张浩发来的。

【善宇手机坏了，你帮我也占个位置】

【你有备用机借给他吗】

南宫低头盯着那行字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矿泉水瓶上的水珠，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到心口。她回：【没有欸】。

收起手机，南宫仰头灌了一大口冰水，气泡刺得喉咙微微发疼。教学楼门口人来人往，穿着校服的学弟学妹们嬉笑着跑过，谈笑声撞在风里，碎成一片嘈杂。她靠在贩卖机旁的墙上，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林荫道上，那里是李善宇每天来上课的必经之路。

昨天的误会像一根细小的刺，扎在南宫的心口。

其实她也知道，李善宇性子好，待人向来温和。可少女的心事向来敏感，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掀起惊涛骇浪。她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，忍不住觉得心里闷闷的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

不知道等了多久，手机又震了震，还是张浩的消息：【他手机好了】。

几乎是秒回的速度，李善宇的消息就跳了出来，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狗表情包，后面跟着一句：“等我，马上到。”

南宫看着那个表情包，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，又很快抿紧。她踢了踢脚边的石子，转身往教学楼里走，脚步刻意放得很慢。走廊里回荡着各班级的早读声，朗朗书声里，夹杂着粉笔擦划过黑板的沙沙声，是独属于早八的喧嚣。

她熟门熟路地走到阶梯教室后排，选了靠窗的位置，把自己的书包放在左边的椅子上，又把张浩的课本放在右边，这才坐下来，摊开自己的《现代汉语》课本。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，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她却没心思看，指尖反复划过课本上的“寒暄”二字，心里乱糟糟的。

手机又震了，是李善宇发来的：【你喝热水了吗】

南宫一愣，这才想起自己买的是冰水，刚才还灌了大半瓶。她下意识地想回“没喝”，手指悬在屏幕上，犹豫了很久，终究还是敲下了“喝了”两个字，甚至还加了一个乖巧的笑脸表情。

她骗了他。这个认知让南宫心里有点发慌，她把手机倒扣在桌上，不敢再看屏幕，假装认真地看着课本上的知识点，可那些铅字在眼前晃来晃去，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

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，带着少年独有的清爽气息，是李善宇来了。南宫的后背瞬间绷紧，连呼吸都放轻了。

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，手里捏着一个全麦面包，包装袋上还印着她喜欢的草莓酱图案。“给，没吃早饭吧？”李善宇的声音带着点刚跑完步的微喘，很好听，像初秋的风拂过树梢。

南宫抬头，撞进他清亮的眼眸里。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，帽子戴在头上，露出光洁的额头，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，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。

昨天的画面猝不及防地闯进脑海，南宫的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。她别开眼，避开他的目光，声音低低的：“谢谢，不用了。”

李善宇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，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。他显然没料到她会拒绝，毕竟以前，她总是会笑眯眯地接过面包，然后咬一大口，含糊不清地说“好吃”。

他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，书包往桌肚里一塞，侧过身看着她。南宫的头埋得更低了，长长的睫毛垂下来，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。

“怎么啦？”李善宇的声音放得很轻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。

南宫攥着课本的手指收紧，指节泛白。她想说“没什么”，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，费了好大的劲，才挤出两个字：“没有。”

她其实很在意，在意到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，在意到今天早上看到他的消息时，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腔。可她不敢说，少女的自尊心像一层薄薄的保护膜，她怕自己说出来，会显得很矫情，更怕听到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。

李善宇显然不信。他往前凑了凑，身体微微前倾，视线越过课本，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。“真的没事？”他追问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，“是不是昨天……”

“我看书了。”南宫猛地打断他的话，迅速翻开课本，书页被她翻得哗哗作响。她不敢看他的眼睛，怕自己眼里的委屈会泄露心事。

李善宇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。他看着她紧绷的侧脸，看着她刻意疏离的姿态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。他识趣地闭上嘴，不再追问，只是默默地拿出自己的课本，却没心思看，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南宫。

阶梯教室里的早读声渐渐平息，老师拿着教案走上讲台，开始讲课。南宫把课本竖起来，挡住自己的脸，假装认真听讲，可注意力根本集中不起来。

她昨晚熬夜赶稿子，凌晨三点才睡，早上又起得太早，加上最近一直在兼职，在奶茶店打工到晚上十点，回到宿舍还要赶文学社的稿子，连轴转的日子让她疲惫不堪。

没坐多久，腰酸背痛的感觉就涌了上来，像是有无数根小针在扎着骨头。她忍不住动了动身子，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，可稍微一动，腰就传来一阵酸痛，疼得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。

“龟龟。”南宫侧过头，对着旁边的闺蜜林晓柔小声喊了一句，声音里带着点委屈，“你帮我捶捶背呗。”她说着，把后背转向林晓柔，微微弓着身子。

林晓柔是个心细的姑娘，一眼就看出她不对劲，伸手轻轻捶着她的后背，压低声音问：“怎么了？是不是又熬夜了？”

南宫点点头，把脸埋在手臂里，闷声闷气地说：“累死了，兼职加写稿子，感觉身体被掏空。”

她的声音不大，却还是被坐在旁边的李善宇听到了。李善宇正低着头假装看书，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。看到她弓着背，看到林晓柔帮她捶背，看到她皱着眉头，一脸难受的样子，他的心瞬间揪紧了。

他放下课本，身体往前倾，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：“怎么了？”

南宫的后背僵了一下，她没有回头，依旧埋着头，声音闷闷的：“没事。”

“别老说没事，到底咋了？”李善宇的语气有点急，他伸手，想碰碰她的肩膀，又怕她躲开，手悬在半空中，最终还是缩了回来。

南宫咬着唇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如实说：“就是单纯腰疼。”

“是不是坐太久了？”李善宇立刻追问，眉头皱得更紧了，“跟你说过多少次了，不要久坐，要起来走走。宿舍有没有药膏？贴一点会好点。”

“有。”南宫的声音轻飘飘的，说完，就把脸更深地埋进手臂里，像一只疲惫的小猫。她真的太累了，困意像潮水一样涌上来，眼皮重得抬不起来。

李善宇看着她疲惫的样子，心里疼得厉害。他沉默了几秒，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。那是一件带着淡淡洗衣液香味的卫衣，还残留着他身上的体温。他小心翼翼地把外套盖在南宫的身上，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她。

“兼职先别去做了，”他的声音放得极低，像是在哄小孩子，“每天累成这样，身体会垮的。”

南宫裹着他的外套，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，温暖的感觉从皮肤蔓延到心底，像是冬日里的一束暖阳。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，困意更浓了。她没有说话，只是慵懒地点了点头，然后就抵着手臂，安稳地睡了过去。

李善宇看着她熟睡的侧脸，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，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，心里一片柔软。他伸出手，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脸颊，温热的触感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
他不敢再动，怕吵醒她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，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讲台上老师的声音还在继续，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，可他的世界里，只剩下她安稳的睡颜。

这一节课，南宫睡得很香，连梦都没有做。直到下课铃尖锐地响起，她才猛地惊醒，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，猛地抬起头，眼神还有点茫然。

旁边的林晓柔被她逗笑了，戳了戳她的胳膊：“醒啦？水课结束咯。”

南宫揉了揉眼睛，看了一眼窗外，又看了一眼手表，才反应过来自己睡了整整一节课。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，刚想说话，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轻笑。

她侧过头，对上李善宇含笑的眼眸。他正看着她，眼底的笑意藏不住，像盛满了星光。“睡得挺香啊。”他调侃道。

南宫的脸瞬间红了，她低下头，手忙脚乱地把外套还给她，声音细若蚊吟：“谢谢。”

李善宇接过外套，没有穿上，只是搭在手臂上。“走了，去食堂吃饭。”他说着，站起身，拎起自己的书包。

上午的课结束了，教学楼里瞬间变得喧闹起来，学生们涌到走廊上，谈笑声此起彼伏。李善宇走在南宫身边，一边打着哈欠，一边揉着眼睛，嘴里念叨着“好困啊”，眼底却带着明显的红血丝。

南宫看着他，心里有点愧疚。她知道，他今天下午也有兼职，是在健身房当助教，从两点到六点，很累。他早上肯定是为了等她，没睡好。

“你早上是不是没睡好？”南宫忍不住问。

李善宇愣了一下，然后摆摆手，笑着说：“没事，一点不困。”

他嘴上说着不困，脚步却有点虚浮，整个人看起来都呆呆的，像一只没睡醒的大狗狗。南宫看着他这副模样，心里的那点别扭和疏离，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大半。

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地走到食堂，李善宇的兼职地点在学校西门的健身房，离食堂有点远。他把南宫送到食堂门口，停下脚步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：“我得先走了，下午兼职要迟到了。”

南宫点点头，看着他有点疲惫的脸，心里一动，伸出手，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。他的头发软软的，手感很好。“加油干活哈。”她的声音带着点笑意，像春日里的微风。

李善宇的身体僵了一下，他低下头，看着她白皙的手指，眼底闪过一丝惊喜。他乖乖地点点头，像个听话的小学生：“好。”

南宫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，忍不住笑了。她挥挥手：“快去吧，路上小心。”

李善宇又看了她一眼，这才转身，脚步轻快地跑了起来，白色的卫衣衣角在风里飞扬，像一只展翅的白鸽。

南宫站在原地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，嘴角的笑意久久没有散去。她转身走进食堂，买了一份自己喜欢的番茄炒蛋盖饭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。

阳光落在餐桌上，暖洋洋的。她拿出手机，想给李善宇发个消息，问问他有没有吃饭，手指悬在屏幕上，犹豫了很久，终究还是放下了。

下午的课排得很满，南宫忙得脚不沾地，上课、记笔记、课间和林晓柔讨论问题，几乎没有时间看手机。她和李善宇，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聊天，甚至没有在走廊里偶遇，没有对视。

放学的时候，林晓柔拉着她去逛街，她犹豫了一下，答应了。她没有像往常一样，去健身房等李善宇下班。

晚上回到宿舍，已经是九点多了。南宫洗完澡，坐在书桌前，才拿起手机。屏幕上跳出一连串的消息，全是李善宇发来的。

【下课了吗？】

【今天下午的课难不难？】

【我兼职结束啦，今天发了小零食，下次带给你吃】

【你吃饭了吗？有没有喝热水？】

【要不要一起打游戏？我带你飞】

南宫看着那些消息，一条一条地翻着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，暖暖的，甜甜的。她的指尖划过屏幕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

昨天的误会，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。

她想了想，回复了一个“好”字，后面加了一个打游戏的表情包。

几乎是秒回，李善宇发来一个兴奋的小狗表情包，后面跟着一句：“等我，我马上上线！”

南宫看着屏幕，忍不住笑出了声。窗外的月光皎洁，桂花的甜香随风飘进宿舍，一切都温柔得刚刚好。

5.你的主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