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城梧桐路17号,是一座三层小楼,外墙爬满常春藤,绿意盎然中透出几分阴森。藤蔓在晨风中摇曳,叶片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,如同无数双手在低语。沈知意与林砚站在门口,晨风卷起落叶,在脚边打转。林砚一身便装,眉宇间凝着职业性的警觉,他打量着门牌号,目光扫过沈知意手中的信封:“你确定线索在这里?”他的食指无意识地敲击裤缝,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。
沈知意点头,指尖抚过门铃,金属按钮冰凉刺骨。等待中,她忽然开口:“林警官,你相信血缘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吗?”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梧桐叶,在风中打着旋儿。林砚沉默片刻,回答:“我只相信证据。”他的目光穿透她,仿佛能看见她身后盘根错节的真相,以及那些被真相灼伤的灵魂。
门开了,一位中年妇人探出头,神色警惕,发丝间残留着未洗净的消毒水味:“你们找谁?”她的袖口沾着药渍,显然是刚处理完家务。
“请问,这里是否曾住过一位叫‘小影’的女孩?”沈知意举起照片,照片上的女孩在晨光中微笑,仿佛能听见时光流逝的声响。
妇人盯着照片,眼神骤然收缩:“你们是警察?”她后退半步,门缝缩窄,像是要阻挡真相的侵入。
“不是,”林砚迅速接口,出示证件,动作流畅如演练过千百次,“我们是……寻亲的。”他语气平静,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力量,袖口露出半截钢笔,笔帽上刻着“林”字,墨痕已渗入刻痕深处。
妇人犹豫片刻,终于让开:“进来吧。”门轴转动时,发出吱呀的叹息,仿佛老屋在倾诉过往。
屋内整洁如样板房,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,书架上摆满心理学书籍,扉页上写着“小影赠”。沈知意注意到窗台上有一盆枯萎的栀子花,花瓣边缘发黑,像是被某种毒素侵蚀。妇人引他们到客厅,自己坐在对面,双手交叠,指节因常年劳作而发白:“小影确实住过这里,但三年前就搬走了。她是个很安静的孩子,后来成了心理医生。”她忽然一顿,“你长得和她很像,尤其是眼睛,像一汪深潭,能溺死人。”
沈知意心脏猛地收缩。心理医生?小影,竟成了心理医生?这巧合是否暗示着某种深意?她想起母亲日记中提到小影时的温柔笔触,仿佛那是一个被命运折断的蝴蝶,却挣扎着学会了飞翔。
“您知道她现在的地址吗?”林砚追问,钢笔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,记录着每一个细节。
妇人摇头:“她只说过在城南开诊所,具体位置……我记不清了。”她起身,动作间露出腰间挂着的钥匙串,其中一枚钥匙上刻着“梧桐诊所”字样,“等等,她走时留了一本相册,或许有线索。”
沈知意翻开相册,照片如时光碎片般铺开。小影穿着白大褂站在诊所门口,背景是一棵梧桐树,树冠在风中舒展,仿佛守护着某个秘密;她与一对中年夫妇的合影,下方写着“感谢爸妈的养育之恩”,夫妇的笑容温暖如春阳;最后一页,是一张模糊的偷拍照片——小影站在沈家别墅外,隔着铁门向内张望,眼神复杂如深潭。铁门上的铆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像是困住她的牢笼。
沈知意指尖颤抖:“她……回过沈家?”她的声音在颤抖,仿佛触碰到了某种灼热的真相。
妇人点头:“她说,想去看看‘出生的地方’。回来后,她沉默了很久,后来就搬走了。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怜悯,“那孩子,心里藏着事。夜里常听见她房间传来压抑的哭声,像被噩梦纠缠。”
林砚合上相册,目光如炬:“城南心理诊所……我会查。”他的钢笔在掌心转动,墨痕在指尖晕开,如同蔓延的蛛网。
回城的路上,沈知意接到一个陌生号码。接通后,一个沙哑的女声传来:“沈小姐,我是小影。你在找我,对吗?”声音带着电流杂音,仿佛从深渊传来,每个字都像浸透了毒液。
沈知意猛地坐直:“你在哪儿?为什么躲着我?”她的指甲掐进座椅皮革,留下月牙形的凹痕。
“因为……”对方轻笑,笑声如玻璃碎裂,在车内回荡,“我怕你知道真相后,会恨我。”电话突然挂断,再拨时已关机。沈知意盯着手机屏幕,发现通话时长恰好停在15秒,这个数字像是某种诡异的暗示。
林砚察觉她的异样,瞥见通话记录:“对方有线索?我马上查定位。”他启动车载系统,屏幕蓝光映在他脸上,如同狩猎者的瞳孔。
沈知意摇头,脑中嗡嗡作响。小影的话,像一根刺扎进心脏。恨?她有什么理由恨?除非……小影知道更多她不知道的事。她忽然想起相册中那棵梧桐树,枝干上刻着一道疤痕,形状酷似蝴蝶,那是她小时候在沈家后院刻下的记号。原来,小影早已发现她们之间的联系,却选择沉默。
与此同时,城南某心理诊所。
小影挂断电话,指尖在诊室玻璃上划出细痕,玻璃上立刻浮现一道裂纹,如同她破碎的人生。窗外梧桐树摇曳,投下斑驳阴影,树冠深处传来乌鸦的嘶鸣。她转身看向桌上的照片——那是她与沈如烟的合影,母亲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,笑容温暖如春阳。照片边缘已被她摩挲得卷起,露出背后一行小字:“小影,我的女儿,愿你自由。”
“你果然找来了。”沈知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毒蛇般的黏腻。她倚在门框上,指尖把玩着一枚窃听器,金属在光线下泛着冷光。
小影转身,目光冷冽:“你跟踪我?”她的白大褂下藏着匕首,刀刃在腰侧发烫,那是她最后的防线。
沈知画轻笑,将一叠文件扔在桌上:“这是你伪造精神病史的证据,还有你潜入沈家书房偷文件的监控。”文件页角露出一张化验单,显示小影的DNA与沈如烟高度吻合,“沈知意若看见这些……”她指尖划过文件边缘,“她会怎么想?一个精神不稳定的冒牌货,企图窃取沈家财产?”
小影瞳孔收缩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血液顺着指缝滴落,在文件上晕开一朵血花:“你想要什么?”
“合作。”沈知画凑近,呼吸喷在她颈侧,带着血腥的甜腥味,“帮我除掉她,我保证,你的秘密永远不会见光。”她的眼中闪着恶毒的光,如同沼泽中的磷火,在黑暗中摇曳,“毕竟,你才是真正的沈家血脉,不是吗?”
小影沉默良久,最终点头。窗外,梧桐叶在风中簌簌作响,仿佛无数双手在鼓掌。诊室角落的沙漏翻转,细沙流逝的声音,像是倒计时着某个残酷的结局。
深夜,沈知意独自坐在书房,翻看母亲的日记残页。泛黄的纸页上,潦草的字迹如挣扎的蚯蚓:“小影回来了,她问我,为什么她的生命是谎言?我告诉她,真相不重要,重要的是,她活着,自由地活着……”残页戛然而止,像是被生生撕去。撕痕边缘参差,仿佛撕纸者带着极大的愤怒或绝望。
沈知意攥紧纸页,指甲几乎要掐出血来。母亲的话,暗示着小影曾回沈家,而之后发生了什么?为什么残页被撕?她感到真相近在咫尺,却又被浓雾笼罩。书桌上的台灯突然闪烁,光影在她脸上晃动,如同命运在投下诡谲的预言。
窗外,月光如霜,寂静中仿佛有无数眼睛在注视着她。书架深处传来细微的响动,像是有老鼠在啃食旧书,但沈知意知道,那或许是某个窥视者留下的痕迹。她忽然想起林砚的话:“真相,往往藏在最黑暗的角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