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时光慢递：第七年春天》·第一卷：春知处

第四章：冬蕴时（上）

第一幕：寒假的形状

2019年1月20日，寒假第三天

寒假把47个人分散到城市的各个角落，但班级群的聊天记录像一根看不见的线，把他们缝在同一张时间网上。

许墨在整理“时光慢递计划”的冬季数据包。他把过去四个月里所有与林初夏相关的交互事件——从第一次递出心形线公式到冬至夜的对话——按照时间、类型、情感强度（他根据心率波动和对话内容估算的量化值）进行分类编码。这些数据将被用于训练一个预测模型，预测她解开第一个盒子可能需要的时间。

手机震动。林初夏发来一张照片：画室窗台上的水仙开了，白色的花瓣在冬日阳光下几乎透明。

配文：“你送的程序我试了。把昨天的静息心率数据输进去，生成的旋律很像肖邦的《雨滴前奏曲》。”

许墨点开她附带的音频文件。

钢琴声从手机扬声器里流淌出来，简单、重复、带着雨滴般的清澈和孤独。那是他用算法把自己平静时的心跳节奏转换成的音符。

他回复：“算法原理是将RR间期（心跳间隔）映射到音高和时值。你的心率变异很小，所以旋律稳定。”

三秒后，又补了一句：“很好听。”

林初夏回了个笑脸：“新年礼物。算是回礼草莓。”

许墨看着那个笑脸，在数据库里新建一个标签：“非公式化表达-情感正向”。然后他打开绘图软件，把最近一个月自己的心率变异谱画成了一张三维地形图——波峰是情绪波动时刻，波谷是深度专注或睡眠。在地形图的最高处，他标记了两个点：12月22日冬至夜，1月1日新年零点。

这两座“山峰”的形态，和其他所有因解题或医学事件产生的波动都不同。更圆润，更连绵，像某种温柔的隆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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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子轩在体育局训练基地过寒假。

他的基因检测报告被教练仔细研究后，训练方案做了微调：减少了无氧爆发训练的比重，增加了有氧耐力和技术细节打磨。教练说：“知道自己的边界在哪，才能更好地冲击边界。”

下午训练结束，他坐在场边擦汗，点开林初夏的朋友圈。她发了几张素描练习，其中一张画的是操场跑道——不是正在奔跑的人，是空无一人的跑道，雪覆盖了一半，另一半露出深红的塑胶。构图里有一种奇怪的寂寥感。

陆子轩点了个赞，想评论，手指悬在屏幕上很久，最终只打了一行：“画得好。”

发送。然后他关掉手机，继续做教练布置的体能训练。

有些赛道，跑不上去，就不该硬闯。这是运动员的基本常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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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建国在办公室里整理“班级时光胶囊”的材料。

他找出了47个牛皮纸信封，在每个信封上工整地写下学生的名字。然后他给每个人布置了一份特殊的寒假作业：

“亲爱的同学：

请回答以下问题，并放入信封封好。十年后的同学会，我们将一起打开。

1. 此刻，你最大的恐惧和最大的渴望分别是什么？

2. 如果二十岁的你回头看今天的自己，你觉得‘他/她’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会是什么？

3. 你想对十年后的自己说一句什么话？

——陈建国，你们的函数调试助手”

他把信封分批寄出，像播撒47颗不知道会开出什么花的种子。寄给许墨的信封里，他多放了一张便签：

“许墨：问题可以不用回答。如果你愿意，可以放任何你想留给未来或他人的‘数据’。形式不限。”

第二幕：春运与心电图

1月28日，小年夜前一天

许墨要和母亲苏晴回邻省的爷爷奶奶家过年。高铁站人潮汹涌，他戴着口罩，手里紧紧握着便携式心电监测仪。

“小墨，不舒服就告诉我。”苏晴担忧地看着他。

“心率92，正常范围上限。是环境噪音和人群密度导致的应激反应。”许墨盯着仪器屏幕，“预计上车后会回落。”

车厢里，他坐在靠窗位置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电线杆。手机震动，林初夏的消息跳出来：

“听说你要坐高铁？人多的地方记得戴口罩，别久站。”

后面附了一个她自己画的简笔漫画：一个小人戴着大大的口罩，头顶冒着“注意安全”的气泡。

许墨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。

他回复：“已佩戴口罩。心率监测正常。谢谢。”

想了想，又从手机相册里找出一张图发过去——是他用数学软件生成的分形图形，绚烂复杂的几何图案。

“回礼。这是‘朱利亚集合’，用复数迭代生成。给你当绘画素材。”

林初夏几乎秒回：“好美！像结冰的窗户花纹。我试试用水彩表现。”

接着又一条：“路上小心。新年快乐。”

许墨盯着“新年快乐”四个字，手指在屏幕上停留片刻，最终也只回了“新年快乐”四个字。然后他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，从书包里拿出《心脏电生理学前沿》开始阅读。

但他没注意到，在对话框关闭前，他下意识地将林初夏发来的那张漫画保存到了手机里一个新建的、命名为“素材”的文件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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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铁驶入隧道，车厢瞬间暗下来。许墨感到一阵轻微的耳鸣，接着胸口传来熟悉的紧缩感。他立刻看向监测仪——心率从85骤升至110，并且出现了三个连发的室性早搏。

“妈。”他声音平静，“药。”

苏晴迅速从随身小包里拿出药瓶和水。许墨吞下药片，闭眼深呼吸。五分钟后，心率回落至95，早搏消失。

“是隧道效应导致的压力变化，诱发交感神经兴奋。”许墨睁开眼，在手机的医疗记录APP里快速输入，“已处理。建议以后避免长途密闭交通工具。”

苏晴看着他冷静记录的样子，眼眶突然红了。她别过头看向窗外飞驰的黑暗隧道壁。

“妈，我没事。”许墨说。

“我知道。”苏晴声音有些哑，“我只是……想你爸了。他第一次发病，也是在火车上。”

许墨沉默。他伸出手，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。这是他罕见的、主动的身体接触。

苏晴转过头，看着他：“小墨，你……有特别想做的事吗？除了研究、学习之外的？”

许墨想了想：“有。”

“是什么？”

“把七个盒子，都做完。”

“然后呢？”

“然后……”许墨望向窗外，隧道结束，光明重新涌入车厢，“然后证明，时间是相对的。爱可以让它变长。”

苏晴的眼泪终于掉下来，但她笑了。

“好。”她说，“那你加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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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幕：除夕的烟花与数据

2月4日，除夕夜，20:00

林初夏家的年夜饭很热闹。外婆、父母、舅舅一家都来了。餐厅里摆满了菜，电视里放着春晚，窗外时不时炸开烟花。

林初夏心不在焉地吃着饺子，手机放在腿上。班级群里正在刷红包和祝福，她每隔几分钟就刷新一次，但那个纯黑色的头像始终没有出现。

“初夏，看什么呢？”舅舅笑着问，“等男朋友消息啊？”

“没有！”林初夏脸一红，“是……班级群消息。”

“哦——”舅舅拉长声音，和母亲苏文婧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
苏文婧给林初夏夹了块鱼：“初夏，你最近是不是……和那个许墨同学走得很近？”

林初夏筷子一顿。

“妈，我们只是同桌，讨论学习。”

“是吗？”苏文婧放下筷子，“你舅舅说，你上周去他们医院资料室，借的都是心脏电生理和遗传学的书。这和你之前看的艺术史可差得有点远。”

餐桌安静下来。外婆打圆场：“哎呀，孩子爱学习是好事……”

“妈，我不是反对。”苏文婧语气温和但坚定，“我只是想知道，初夏，你是真的对医学感兴趣，还是因为……某个人？”

林初夏放下筷子。

她看着满桌的亲人，看着窗外不断绽放的烟花，深吸一口气。

“是因为某个人。”她坦然承认，“但也不全是。”

“许墨让我看到了一种……用科学理解世界的方式。以前我觉得，画画就是表达我看到的美。但现在我发现，美背后有结构，生命背后有规律。我想知道那些规律。”

她顿了顿，声音更轻但更清晰：“而且，如果我的兴趣能让我理解他在经历什么，能让我在未来某天，真的帮上一点忙……那不是很好吗？”

舅舅先笑了：“行啊初夏，这理由我接受。学医挺好的，就是苦。”

外婆也点头：“孩子有自己的想法，是长大了。”

苏文婧看着女儿，看了很久，最终叹了口气，摸了摸她的头：“只要你真的想清楚了，妈妈支持你。”

林初夏眼睛一热。

“谢谢妈。”

这时，手机终于震动。许墨的消息跳出来：

“新年快乐。附上我今晚的心率变异谱，烟花声是明显的干扰源。”

下面是一张频谱分析图，在晚上八点整的位置，有一个尖锐的峰值。

林初夏笑了。她跑到窗边，对着夜空拍了一段烟花的视频发过去：

“新年快乐。干扰源样本，请查收。”

五分钟后，许墨回复了一张图——他把她的视频音频提取出来做成了声波图，和他心率谱上的峰值完美对应。

“确认匹配。新年快乐，林初夏。”

林初夏把那张图保存下来，设置成了手机锁屏。

两个不同性质的波形，在同一个时间刻度上，产生了共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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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幕：初雪融化时的预兆

2月10日，正月初六，返校日

寒假结束，高二下学期开始。

许墨走进教室时，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放着一个纸袋。打开，里面是一个手工做的暖手抱枕，布料上印着数学公式和心电图波形的融合图案。没有署名，但抱枕角落用绣线绣了一个极小的“C”（初夏的缩写）。

林初夏假装在整理书本，耳朵尖是红的。

许墨把抱枕放进抽屉，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她：“这是‘时光慢递’系统的基础架构和第一个盒子的谜题生成算法。你可以看看。”

这是计划外的。原定第一个盒子应该在2019年9月1日才触发。

但许墨改主意了。

林初夏愣住：“给我看？”

“你是第一个……测试用户。”许墨说，“如果连你都解不开，说明我的设计有问题。”

陆子轩走进教室，看到这一幕，脚步顿了顿，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座位。他从书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，放在沈薇桌上：“谢礼。寒假作业多亏你。”

沈薇脸一红：“算你有良心。”

陈建国走进教室，手里抱着那47个信封——大部分都寄回来了。

“时光胶囊已经收到43份。”他说，“还有4位同学没交。不急，我们有一生的时间来等这个答案。”

他看向许墨。许墨平静地回视，轻轻点了点头。

课间，许墨去校医室送例行健康报告。回来时，在楼梯拐角听到两个女生在低声说话：

“听说了吗？三班那个许墨，有心脏病，活不过25岁……”

“真的假的？好可怜啊……”

“而且他好像喜欢林初夏？这不是耽误人家吗……”

许墨的脚步停在拐角后面。

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只是静静听着。然后他转身，从另一侧的楼梯上楼。心率监测仪显示，他的心率从72升到了78，但很快又回落。

下午数学课，周老师讲圆锥曲线。讲到椭圆时，他说：“椭圆有两个焦点，椭圆上任意一点到两个焦点的距离之和是常数。”

他在黑板上画了一个椭圆，标出F1和F2。

“有些关系就像椭圆。两个人是焦点，他们之间所有的连接，都遵循这个恒定的总和。无论点在哪，距离在变，但总和不变。”

许墨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椭圆，在F1处写下“现在”，在F2处写下“未来”。

然后在椭圆曲线上点了一个点，标注：“林初夏”。

从点到F1的连线，他写上“已发生的交集”。

从点到F2的连线，他写上“待完成的映射”。

距离总和是常数。

这个常数，就是他剩余的时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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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幕：第一次断裂

2月18日，开学第二周周一，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

许墨在解一道物理竞赛题：计算单摆在不同阻尼系数下的运动衰减。

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，列出微分方程，求解，代入数值……

突然，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。

眼前的数据和公式开始扭曲、旋转。接着是耳鸣，像无数只蝉在颅内尖叫。他本能地想抓住桌子边缘，但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。

笔从手中滑落，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

林初夏最先察觉到不对。她转过头，看到许墨的脸色在几秒钟内变得惨白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。他的眼睛睁着，但瞳孔没有焦点。

“许墨？”她轻声叫。

没有反应。

“许墨！”她提高声音。

全班安静下来，看向这边。

许墨的身体开始向一侧倾斜。林初夏下意识地伸手去扶，但陆子轩的动作更快——他从过道那边一个箭步冲过来，在许墨完全摔倒前接住了他。

“陈老师！许墨晕倒了！”沈薇大喊着跑出教室。

陈建国冲进来时，许墨已经被陆子轩平放在地上。林初夏跪在旁边，手指颤抖地按在许墨颈动脉上——这是她在书上学到的。

“有脉搏……但很乱。”她声音发颤。

“都散开！保持通风！”陈建国指挥着，同时拿出手机拨打120。他记得许墨急救预案上的步骤：保持平卧，头偏向一侧，清理口腔……

许墨的眼睛动了一下，缓缓睁开。他看起来很困惑，像刚从一个很长的梦里醒来。

“……我怎么了？”声音虚弱。

“你晕倒了。”陈建国蹲下身，“别动，等救护车。”

许墨想坐起来，但被陈建国按住。他看向林初夏，看到她苍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睛。

“我没事。”他对她说，“只是……系统过载。”

林初夏的眼泪掉下来，砸在地上。

“你别说话。”

救护车十分钟后到达。医护人员给许墨接上便携监护仪，屏幕上显示出紊乱的心电图。

“室速发作。”一个医生说，“需要紧急处理。”

许墨被抬上担架时，手从担架边缘滑落。林初夏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——冰冷，潮湿，还在轻微颤抖。

“许墨……”她哽咽着。

许墨反握住她的手，很轻，但确实握住了。

“别怕。”他说，“这是……计划内的风险事件。”

然后他昏了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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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幕：医院走廊的三种等待

2月18日，18:30，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急诊科

苏晴赶到医院时，许墨已经被推进抢救室。她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。

走廊上，陈建国、林初夏、陆子轩和沈薇都在。

“苏女士，对不起，是我没照顾好……”陈建国声音沉重。

“不怪您，陈老师。”苏晴摇头，“小墨的病情我知道，这是迟早的事……只是没想到这么快。”

林初夏站在墙边，一动不动。她手里还握着许墨掉在地上的那支笔——一支黑色的、笔身刻着数学符号的金属笔。

陆子轩走过来，递给她一瓶水：“喝点水吧。”

林初夏摇头。

抢救室的门开了，一个医生走出来：“家属？”

苏晴冲过去。

“患者是儿茶酚胺敏感性多形性室速急性发作，已经用药物转复了。目前生命体征平稳，但需要住院观察，做进一步检查。”

“他……他怎么样？”苏晴声音颤抖。

“暂时稳定了。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，这种病……随时可能再次发作，而且一次比一次危险。”

医生离开后，走廊陷入沉默。

林初夏忽然开口：“苏阿姨……我能看看他吗？”

苏晴看着她，这个眼眶通红但努力保持镇定的女孩。

“他现在需要休息。明天吧。”

“好。”林初夏点头，然后深深鞠躬，“对不起……我没能早点发现他不舒服。”

“这不怪你，孩子。”苏晴扶起她，“小墨很会隐藏。连我有时候都看不出来。”

陆子轩说：“阿姨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。我们全班都在。”

沈薇点头：“对，我们轮流来陪护也可以。”

陈建国看着这些孩子，心里那团火，烧得更旺了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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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幕：口袋里的秘密

2月19日，上午10:00，病房

许墨醒来时，首先看到的是窗外的阳光，然后是坐在床边的母亲，以及……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林初夏。

“小墨，你醒了。”苏晴红着眼眶，“吓死妈妈了。”

“对不起。”许墨声音沙哑，“又让你担心了。”

他看向门口。林初夏穿着校服，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，眼睛又红又肿，显然哭过。

“进来吧。”许墨说。

林初夏慢慢走进来，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：“我……我熬了粥。医生说你可以吃流食。”

“谢谢。”许墨看着她，“你眼睛很红。”

“昨晚没睡好。”林初夏别过脸。

“是因为我吗？”

“……有一部分是。”

苏晴悄悄退出病房，把门带上。

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。监护仪的“滴滴”声规律地响着。

“许墨。”林初夏开口，声音很轻，“你昨天……在晕倒前，口袋里掉出了这个。”

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东西——一个很小的、深褐色木质盒子，盒盖上刻着一个数字：1。

许墨的瞳孔微微一缩。

“我没有打开。”林初夏把盒子放在他手边，“但我知道这是什么。”

她抬起头，眼泪终于又掉下来：“这是第一个，对不对？‘时光慢递’的第一个盒子。”

许墨沉默了很久。

“你什么时候猜到的？”

“冬至夜，你说你在重新定义函数值域的时候。”林初夏擦掉眼泪，“后来我想，除了那七个盒子，还有什么能重构时间？然后昨天……它从你口袋里掉出来，我看到那个‘1’。”

她深吸一口气：“许墨，我能问一个问题吗？”

“你问。”

“这个盒子……是给我的，对吗？”

“……对。”

“那为什么还没给我？”

“因为原定触发日期是今年9月1日。还有半年。”

“为什么是9月1日？”

“因为那是我们成为同桌的一周年。”许墨平静地说，“我想在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时间点开始。”

林初夏的眼泪又涌出来。

“那你昨天要是……要是不在了呢？这个盒子怎么办？”

“如果我死了，”许墨说，“我母亲会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七个盒子和一封信。信上会说明，这些盒子是给你的，但如果你不想接收，可以销毁。”

他说得如此冷静，像在陈述一个实验流程。

林初夏突然站起来，走到窗边，背对着他。

她的肩膀在颤抖。

“林初夏。”许墨叫她。

她不回答。

“林初夏，转过来。”

她慢慢转过来，满脸是泪。

“我不想要这样的盒子。”她说，“我不想要你死了才给我的东西。我也不要你用什么‘纪念日’来安排什么时候给我……许墨，如果你有什么想对我说，现在就说。如果你有什么想给我，现在就给。”

她走到床边，拿起那个刻着“1”的盒子，放在他手里。

“打开它。现在。”

许墨看着手里的盒子，又看看她。

然后，他轻轻按下了盒子侧面的一个隐蔽卡扣。

盒盖弹开。

里面没有信，没有复杂的谜题。

只有两样东西：

1. 一片被塑封起来的、压得平整的银杏叶。叶子背面用极细的笔写着一行坐标：N31.2304, E121.4737（他们学校的位置）和日期：2018.9.1。

2. 一张Micro SD存储卡。

许墨把存储卡递给她：“需要读卡器。里面是第一个盒子的全部内容。”

林初夏接过卡片，紧紧握在手心。

“那这片叶子呢？”

“是去年秋天，你画室窗外那棵银杏树落下的叶子。”许墨说，“9月1日那天，我捡了一片。那是我们成为同学的第一天。”

林初夏看着那片叶子，看着上面精确的坐标和日期。

然后她抬头，看着许墨苍白的脸、手上的留置针、和监护仪屏幕上依然不太稳定的波形。

“许墨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盒子我收了。”她说，“但我要改规则。”

“什么规则？”

“从现在起，七个盒子的触发时间，由我来定。”林初夏一字一句地说，“我要在你活着的时候，一个一个打开。我要你亲眼看着我解开谜题，亲眼看着我的反应。”

许墨愣住了。

这不在他的计算里。

“为什么？”他问。

“因为……”林初夏的眼泪又掉下来，但她笑了，“因为我要让你看到，你的‘补偿函数’起作用了。我要让你看到，你重新定义的值域，到底有多宽广。”

她俯身，轻轻拥抱了他一下。

很轻，很快，像一片羽毛落下。

“快点好起来。”她在耳边说，“我等你回来上课。还有六道题等着我解呢。”

然后她松开手，拿起保温桶：“粥要凉了，我喂你。”

“我自己可以……”

“别动。”林初夏打断他，舀起一勺粥，轻轻吹凉，“今天，听我的。”

许墨看着她，最终张开了嘴。

阳光从窗外照进来，落在病床上，落在粥碗里，落在林初夏还挂着泪痕却努力微笑的脸上。

监护仪上的心率，从85慢慢降到了78，变得规律而平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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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医院的另一个角落，陈建国找到了苏晴。

“苏女士，有件事我想和您商量……”

他手里拿着一份计划书，标题是：《关于建立高二(3)班学生健康支持体系的倡议》。

而城市另一端的学校，陆子轩站在公告栏前，看着即将到来的“市中学生田径锦标赛”报名通知。

他拿出手机，给许墨发了一条消息：

“快点好起来。我等你来看我破纪录。”

然后，他在报名表上，郑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