捧着那张烫金请帖，虞僚一晚上没睡好。脑子里反复上演着各种“聆风苑惊魂夜”的剧本：说错一句话被拖出去、茶水有毒、三皇子突然发疯……
【系统提示：检测到宿主过度焦虑。建议：保持平常心，发挥你的专业（说书）特长。任务目标：完成一次‘有效互动’，活着回来。加油！你可以的！(๑•̀ㅂ•́)و✧】
虞僚：“……” 这系统的鼓励怎么听着像送葬词？
第二天一大早，她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，发现潇郁孤已经不在屋里了。桌上用碗扣着一碟咸菜和两个还温热的馒头，旁边压着一张字条，是郁孤工整的字迹：“姐姐，我去学堂了。锅里有粥。晚上等姐姐回来吃饭。——郁孤”
字条旁边，还放着一小把新鲜的、带着露水的宁神草，显然是破耳一大早不知道从哪里叼回来的。
看着这温馨的日常，虞僚心里那点对“攻略弟弟”的别扭感和对三皇子邀约的恐惧，都被冲淡了不少。不管外面多风雨飘摇，这个小小的家，总是温暖的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开始为下午的“鸿门宴”做准备。衣服还是那身半旧的棉布裙，但洗得干干净净。头发仔细梳好，用一根木簪固定。说书人的行头——石头惊堂木、破扇子，想了想，没带。去皇子面前摆摊，不合适。最后，她揣上了那筒最新调配的“金菊宁神露”，用干净的布包好。万一紧张，可以喝一口压压惊（虽然可能没用），或者……当个小礼物？
她提前一个时辰就出发了，生怕迟到。聆风苑并非皇宫内苑，而是京城西郊一处皇家园林，景致清幽，常用来举办小型饮宴。
递上帖子，经过层层盘查（侍卫甚至检查了她那筒蜜露），虞僚终于被一个小宫女引着，穿过曲折的回廊，来到一处临水的小轩。轩外遍植翠竹，环境雅致，但也……格外僻静。
小宫女示意她在此等候，便退下了。
虞僚独自站在轩外，听着风吹竹叶的沙沙声，心里越发没底。说书？这里一个听众都没有啊！
等了约莫一刻钟，就在虞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的时候，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竹林中传来。
燕辰依旧是那身素色长衫，衬得他身形略显单薄。他缓步走出竹林，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、略显疲惫却又温和的笑意。
“虞姑娘久等了。”他声音清润，与那天在集市和酒楼的阴郁冰冷判若两人，“临时有些琐事耽搁，还望见谅。”
“民女不敢，三殿下折煞民女了。”虞僚赶紧行礼，心里警铃大作：影帝开始飙戏了！
燕辰走到她面前几步远停下，目光在她脸上和手中的布包上掠过，笑意加深了些：“听闻姑娘故事讲得极好，连……萧王叔都颇为赞赏。今日难得闲暇，便想请姑娘来说上一段，解解闷。”
萧王叔？萧绝？他知道萧绝关注自己？虞僚心中一凛，更谨慎了：“殿下谬赞，民女只是些乡野趣谈，难登大雅之堂。”
“乡野趣谈，往往才见真趣。”燕辰示意她在轩内的石凳上坐下，自己也在对面落座，姿态放松，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想听故事的闲散皇子，“姑娘不必拘礼，只当是说给一位普通听客便好。今日……便说说你最拿手的‘天庭’故事吧。”
虞僚没办法，只好清了清嗓子，开始讲一段相对温和的“月老工作失误引发的三界连锁反应”，尽量避开任何可能影射现实的敏感点。她讲得小心翼翼，不时偷瞄燕辰的反应。
燕辰听得似乎很认真，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面，嘴角始终噙着那抹温和的笑。但虞僚总觉得，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，他漆黑的瞳孔深处，是一片冰冷的审视。
故事讲到一半，燕辰忽然打断：“姑娘这故事里，月老牵错红线，导致仙凡恋悲剧……依姑娘看，是月老之过，还是那动了凡心的仙人之过？亦或是……天命本就该如此？”
来了！送命题！
虞僚脑子飞速转动，斟酌着词句：“回殿下，民女以为……或许皆有责任。月老疏忽是引子，仙人动情是选择，而天命……高深莫测，或许其中另有深意，非我等凡人能揣度。” 废话文学，安全第一。
燕辰低低笑了声，那笑声在寂静的竹林里显得有些诡异：“好一个‘皆有责任’。那若是有人，偏要逆天改命，强行更改这错配的红线呢？姑娘觉得，此人可能成功？”
虞僚背后冒出冷汗。这是在暗示什么？他知道了系统的存在？还是指他自己想逆天改命（夺嫡）？
“这……民女不知。但民间有句话，叫‘强扭的瓜不甜’。红线可改，人心难移。逆天而行，恐遭反噬。”她硬着头皮回答。
“人心难移……反噬……”燕辰重复着这几个词，目光忽然变得幽深，直直看向虞僚，“那若是，有人心甘情愿被‘强扭’呢？甚至……主动去‘扭’那根线呢？”
他的目光仿佛带着钩子，锁定了虞僚。空气瞬间凝滞。
虞僚心脏狂跳，几乎要喘不过气。这话题的走向太危险了！
【系统提示：目标人物‘燕辰’发起深度试探！互动有效性极高！请宿主谨慎回应，争取刷高‘注意’级别！】
我谢谢你啊系统！现在是刷好感的时候吗？！
就在虞僚快要撑不住时，燕辰却忽然移开了视线，仿佛刚才那危险的对话从未发生。他端起茶杯，轻呷一口，恢复了之前的温和：“姑娘的故事很有趣。今日便到这里吧。来人。”
一个小太监应声而来，手里托着一个小托盘，上面放着几锭银子和一枚精致的玉扣。
“这是给姑娘的酬劳。”燕辰指了指银子，又拿起那枚温润的白玉扣，指尖摩挲了一下，递给虞僚，“这枚玉扣，算是本殿下私人赠予姑娘的谢礼。日后姑娘若在京城遇到什么……不便之处，或许能有点用处。”
虞僚看着那枚玉扣，接也不是，不接也不是。这玩意儿，一看就是皇子信物之类的东西，接了，麻烦更大。
“民女只是说了一段书，不敢收殿下如此重礼……”她推辞。
“收下吧。”燕辰语气平淡，却不容拒绝，“本殿下送出去的东西，没有收回的道理。莫非……姑娘看不起本殿下？”
最后一句，声音微沉。
虞僚头皮发麻，只得双手接过玉扣和银子：“谢……谢殿下赏赐。” 玉扣入手微凉，却烫得她手心发疼。
“今日辛苦姑娘了。退下吧。”燕辰挥了挥手，目光再次投向竹林深处，不再看她。
虞僚如蒙大赦，赶紧行礼告退。直到走出聆风苑很远，被秋日的冷风一吹，她才发觉自己里衣都湿透了。
【系统提示：与目标人物‘燕辰’互动结束。互动类型：‘言语试探与赠礼’。目标人物回应度：‘高度注意’。互动有效性判定：极高！任务进度更新：2/3！恭喜宿主！】
恭喜个屁！虞僚捏着那枚玉扣，只想把它扔进河里。这次“有效互动”代价太大了！
时间还早，她不想立刻回家面对郁孤纯良的眼神（那会加重她的负罪感），也不想回西市说书（没心情）。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，脑子里乱糟糟的。
不知不觉，她走到了东市靠近城墙根的一片区域。这里鱼龙混杂，有许多暗巷和小门脸，做些不上台面的生意。虞僚以前听说过，这里藏着京城最大的地下黑市入口之一，但她从未靠近过。
今天鬼使神差地，她拐进了一条暗巷。巷子尽头是一间不起眼的杂货铺，门口挂着褪色的幌子。据说，穿过这家杂货铺的后院，就能进入黑市。
她当然没想进去，只是站在巷口，好奇地朝里张望了一下。
就在这时，杂货铺旁边一条更窄的岔巷里，传来几声低语和货物搬运的响动。虞僚下意识瞥了一眼。
只见两个穿着短打的汉子，正从一辆板车上卸下几个蒙着黑布的笼子，搬进岔巷深处一扇小门里。其中一个笼子的黑布滑落一角，虞僚隐约看到里面是一团银灰色的、毛茸茸的东西在不安地动弹。
有点像……破耳？但体型似乎更大。
她心里一动，难道黑市里还有卖珍奇动物的？破耳会不会就是从这种地方跑出来的？
她正想着，岔巷里那扇小门又开了，一个穿着深灰色布衣、戴着兜帽的瘦小身影闪了出来，似乎和那两个汉子低声交谈了几句，然后接过一个小布包，迅速塞进怀里，转身朝着巷口走来。
那身影低着头，脚步很快，但虞僚还是觉得有些眼熟。
直到那人走近巷口，微微抬了下头，似乎想观察巷外情况时——
虞僚的呼吸瞬间停滞了。
那张在兜帽阴影下半隐半现、褪去了平日乖巧、只剩下与她年龄不符的沉静甚至……一丝冷峻的侧脸——
是潇郁孤！
虞僚大脑一片空白，眼睁睁看着潇郁孤快步走出岔巷，左右看了看，然后朝着与他们家相反的方向，迅速消失在人群里。
他怎么会在这里？他在黑市入口干什么？那两个汉子给他的布包里是什么？
无数疑问炸开，虞僚愣在原地，直到一阵冷风吹过，才打了个寒颤，回过神来。
是看错了吗？不，不会。那张脸，她朝夕相处，绝不会认错。
可是……郁孤？那个在学堂认真读书、回家乖乖等她、会给她留饭留字条、眼神清澈依赖的郁孤？那个她刚刚还因为要“攻略”他而心怀愧疚的“小白兔”弟弟？
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？还一副熟门熟路、与人交易的样子？
【系统叮咚一声，带着一种近乎欢快的语调响起：检测到宿主对目标人物‘潇郁孤’认知产生颠覆性冲击！隐藏剧情线触发可能性提升！温馨提示：您可爱的‘小白兔’弟弟，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单纯哦~ 宿主之前的‘愧疚感’可以适当收一收了，或许可以更‘大胆’一点进行攻略呢！(ﾉ◕ヮ◕)ﾉ*:･ﾟ✧】
虞僚：“……”
系统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是怎么回事？！
还有，郁孤他……到底瞒着她什么？
回家的路上，虞僚脚步虚浮，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潇郁孤在黑市巷口那惊鸿一瞥的侧脸，以及系统那幸灾乐祸的提示音。
推开吱呀作响的柴房门，温暖的灯光和食物香气扑面而来。
潇郁孤系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围裙，正站在灶台边，小心地将锅里的青菜炒肉盛到盘子里。听到开门声，他转过头，脸上立刻绽开纯然欣喜的笑容，眼神清澈得如同山泉，带着全然的依赖：
“姐姐！你回来啦！正好，饭菜刚做好！今天宋先生夸我策论写得好，我买了点肉庆祝！姐姐快去洗手！”
他穿着那身旧棉袄，袖子挽起，露出纤细的手腕，脸颊被灶火熏得微红，鼻尖还沾了点儿灰。整个一副勤劳乖巧、等着姐姐回家吃饭的“小白兔”模样。
与黑市巷口那个沉静冷峻、与人交易的灰色身影，判若两人。
虞僚站在门口，看着眼前这温馨得近乎虚幻的一幕，只觉得一股寒意，顺着脊椎，慢慢爬了上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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