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个最好的时代，也是个最坏的时代。
十几分钟前，青杨街附近接到报案。李清愚一听到消息，就立刻赶了过去。
那里是帝都城的中心地带，离皇室逐梦家族所在的科技大学很近。一旦那里的混乱波及学校，很可能引来皇家的不满。时至今日，君主立宪制虽已大大削弱了皇室的实权，但逐梦家族凭借高贵的血统、积累的声望与巨额的财富，依然稳稳站在社会金字塔的顶端。
科技大学里就读的都是帝国顶尖的学子，进出的人个个气度不凡。连校门口的警卫都带着股居高临下的优越感，跟李清愚说话时，眼神里透着挑剔。
“警报收到了，转角过去三十多米有人闹事。”警卫挺了挺背，语气里不自觉流露出骄傲，“你也知道，这儿是科技大学。混乱可不能蔓延过来，不然学校往市政府一投诉，谁都麻烦。”
但他怀疑眼前这男人能不能摆平这事。李清愚身上那套巡逻警卫的制服明显不合身，衬得他身材格外瘦弱。他脸颊苍白，头发乱得像鸟窝，眼底挂着浓重的黑眼圈，整个人透着一股散不去的疲惫，说话声音也轻，乍一看，怎么都和“警卫”这份差事格格不入。
李清愚读懂了中年警卫眼里的不耐，嘴唇嚅动了一下，小声保证：“您放心，绝不会让这边受影响。”
他必须保住这份工作。这差事来得太不容易，是他争了很久才争来的。
巡逻警卫和他大学所学的专业毫不相干。他今年刚毕业，在校时也算刻苦，成绩不差。可这一切，在找工作时并没帮上多少忙。
时代是在飞奔，可他出身低微，血统普通。更致命的是，父亲早年犯罪留下的案底，成了他档案上擦不掉的污点，注定将他挡在所有体面的市政部门门外。母亲酗酒，家里欠着一大笔债，他急需一份工作养活自己。巡逻警卫这行，因为工时太长、薪水稀薄，还时常要面对危险，常年缺人，招人条件才不得不放宽——也正因如此，他才勉强绕过了父亲案底的那道坎，没在一开始就被拒之门外。
他极力争取，才换来两个月的试用期。队里不少人对他颇有微词，队长早就警告过：一旦他完不成任务，或者接到投诉，随时可能让他走人。
他没有退路。所以今天这桩麻烦，无论如何都得解决。
太阳被层层乌云吞没，空气闷得人心慌，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。逐梦家族所属的科技大学门口，建筑高耸入云，相形之下，李清愚的身影显得格外渺小平凡。
他转身赶往骚乱地点，与许多步入校园的天之骄子擦肩而过。他像误入鹤群的蝼蚁，毫不起眼。
年少时，他也曾幻想过能踏入这所帝国顶尖的学府，毕业后成为各行各业争抢的人才。可惜有些门，不是光靠努力就能敲开的。这里的大门从未对他敞开。
也许永远都不会。
李清愚虽然瘦弱，跑起来却很快。校区警卫的话像警钟在他脑子里敲响。他只花了几分钟，就赶到了青杨街的事发点。
青杨街位于帝都城中心东西连接的枢纽。城西是出了名的混乱地带，素有“贫民窟”之称，脏、乱、差，各路帮派盘踞，罪案频发。有时就算报了警，警卫也未必愿意踏足。
平日里，各方势力心里都有数，闹事绝不会越过自己的地盘，更不会靠近青杨街——毕竟这儿挨着科技大学，帝国上下都默认这是逐梦家的地盘。没人愿意在这儿生事，自找麻烦。
可今天，一群混混模样的少年偏偏聚在了这里。看年纪都不大，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。
李清愚心里一沉，暗叫不妙。如果闹事的是成年人，抬出逐梦家的名头吓唬一下，多半能让他们知难而退。可要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半大少年，事情就棘手了。
“散开！都散开！”聚在这里的有十来个人，李清愚提高嗓门喊道，“这儿不许闹事，请你们立刻离开！”
少年们被他的声音吸引，齐刷刷转过头来。
每个人都比他强壮。他身上的警卫制服，在这群无法无天的少年眼里显得格外滑稽。一群人愣了几秒，随即爆发出一阵嗤笑。
“哈哈哈哈——”
“我当是谁呢，原来是个小瘪三。”
一个表情凶狠的少年晃了晃手里的砍刀，刀尖对准李清愚，“*你妈，你算个蛋！再跟老子在这儿装，信不信老子拿你开刀？”
“你们难道不怕皇家……”
“怕你啊！皇你**，我*你妈！”
少年们提着砍刀，一步步围拢过来。李清愚试图挺直脊背，却像只误入狼群的兔子，额头渗出冷汗，脚底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。
终于，一个少年按捺不住，提着刀率先朝他冲来。
这一动，就像按下了某个开关，十几个少年顿时一窝蜂地扑了上来。李清愚脸色煞白，转身就跑。
远处的几辆车被这阵骚动逼停。
中间那辆黑色的车里，一个青年漫不经心地朝窗外瞥了一眼，正好看见被十几个少年追赶的李清愚。从他身上的制服和眼前的局面，青年大致猜到了原委。
不出意外的话，一场流血冲突在所难免。
他并非好奇心旺盛的人，也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。他能清楚地看到李清愚眼中的恐惧。
坐在他对面的女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，也顺着看向窗外，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。
这男的完蛋了。
她心里刚划过这个念头，却听见身旁的青年淡淡开口：“小庄，去处理一下。”
前座传来恭敬的应答声。车门打开，女人轻轻蹙起眉——她的判断似乎出错了。
她看见那个叫小庄的人只是对空放了一枪，聚众闹事的少年们便四散逃窜。穿着宽松警服的李清愚脸色惨白，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。
青年收回目光，瞥了身旁的女人一眼，随即垂下眼睑，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。
李清愚工作的第一天就差点出了大乱子。好在事情最终圆满解决，他提心吊胆了一整天，并没有接到任何投诉。
这一天在忐忑中终于熬了过去。直到下班，他才长长舒了口气。
离家还有两条小巷。城西入夜后危险重重，他不由加快了脚步。空中闷雷滚滚，声音越来越近，暴雨说到就到！
“轰隆——！”
一声炸雷震耳欲聋，闪电划破天际，瞬间将漆黑的小巷照得惨白。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，李清愚还没来得及抬手遮挡，就看见前方一个披着雨衣的高大人影，正迎着电光雷声，踏着积水迎面走来。
这个时间，这个地点，看到这样装扮的人绝非好事。他本能地低下头，风雨打在身上，激起一阵寒颤。
那人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阴冷气息，夹杂着些许腥甜的味道……像是血。
李清愚浑身肌肉瞬间绷紧。雨衣人影越走越近，其高大的身形几乎堵住了狭窄的巷口，带来一种无处可逃的压迫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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