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七点，江姜在闹钟响起的前五分钟准时睁开眼睛。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晨光已经足够明亮，她坐起身，听见楼下传来江年那标志性的笑声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。

今天是八月二十五日，暑假还剩下最后一周。江姜整理好床铺，穿上校服——即便是假期，她依然保持着每天穿校服的习惯，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件体面衣服之一。镜中的女孩有着一张清秀的脸，皮肤白皙得能看见细细的血管，齐肩的黑发被整齐地扎在脑后，露出一双温柔而坚定的眼睛。

走下吱呀作响的木楼梯，江姜闻到熟悉的煎蛋香。江年围着不合身的围裙，正笨拙地试图把煎蛋从锅里铲出来，一小片蛋壳混在蛋黄里。

江姜小年，你又把蛋壳打进去了。

江姜笑着接过锅铲，熟练地将蛋壳挑出来，顺便把另一个煎得有些焦的蛋翻了个面。

江年姜姐早上好！

江年嘿嘿笑着，露出两颗虎牙。

江年我在练习做饭呢，哥说了，开学前我得学会至少三道菜。

江姜那你要加油了。

江姜揉了揉江年乱糟糟的头发，转头看向厨房外的小院子。

院子里的紫藤萝已经爬满了整个凉亭，七月的花期虽已过，但浓密的绿叶依旧生机盎然。江时就坐在凉亭下的石桌旁，戴着耳机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。晨光透过藤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，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上满是专注。

江姜哥又在直播了？

江姜轻声问。

江年嗯，凌晨三点才睡，六点就又起来了。

江年压低声音。

江年说是早上看直播的人少，竞争小，容易上推荐位。

江姜点点头，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。江时比她大四岁，本该在大学校园里享受青春，如今却独自撑起这个家。一年前奶奶去世后，十七岁的江时毅然辍学，靠游戏直播养活她和江年。她记得奶奶临终前握着江时的手说。

江奶奶小时，你是哥哥，要照顾好弟弟妹妹……

江年姜姐！我收到了！我收到了！

江年突然像发现了什么宝藏，从小院门口邮件箱里掏出一张红色的信封，兴奋地在厨房里转圈。

江姜接过信封，心跳不由得加快。打开一看，是省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，和她一年前收到的那张几乎一模一样。

江年“我考上了！和姜姐一个学校！

江年眼睛亮晶晶的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。

江姜太好了！

江姜真心为弟弟高兴，紧紧拥抱了他一下。江年从小学起就总是吊车尾，为了考上这所高中，这半年几乎拼了命学习。

凉亭下的江时似乎察觉到了动静，摘下耳机走过来。

江时什么东西这么高兴？

江年哥！我考上了！省重点！

江年挥舞着录取通知书，像挥舞一面胜利的旗帜。

江时接过通知书，仔细看了两遍，嘴角上扬到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。

江时不错。想吃什么？今天破例带你们下馆子。

江年真的吗？

江年跳了起来。

江年我想吃城西那家火锅！上次同学说特别好吃！

江姜注意到江时眼下的乌青，他昨晚肯定又直播到很晚。她拉住兴奋的江年。

江姜在家吃吧，我买点肉，咱们自己做火锅。

江时看了江姜一眼，眼神交汇间，两人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——节省开支。

江时下个月我涨工资了。

江时说，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
江时平台和我签了新合同，底薪加了百分之二十。吃顿饭的钱还是有的。

江姜真的？

江姜半信半疑。

江时点点头，转身回房间拿出了一个文件夹。江姜接过翻开，是一份正式的主播合同，月薪一栏的数字确实比她之前知道的高了不少。

江年太好了！哥你太厉害了！

江年又欢呼起来。

江姜仔细翻阅合同，却在附加条款里发现了一行小字：“签约主播每月直播时长不得低于200小时，高峰时段占比不低于60%。”她心算了一下，这意味着江时平均每天要直播近七个小时，而所谓的“高峰时段”通常都是晚上和周末，正是大部分人休息的时候。

江姜哥，这个直播时长...

江姜抬头，眼里满是担忧。

江时没事，习惯了。

江时轻描淡写地带过，收起合同。

江时去换衣服吧，今天庆祝小年考上高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