遇见

九月的风带着夏末的余温，卷着香樟叶的碎影，溜进实验中学的走廊。杨博文抱着一摞刚收齐的数学作业本，指尖被纸张边缘磨得有些发涩。预备铃刚响过，走廊里人潮涌动，他低头盯着脚下的地砖，脚步放得又轻又快。

左奇函让一让，麻烦让一让！

清亮的喊声从身后传来时，杨博文刚好转过三楼的转角。他下意识侧身，怀里的作业本却还是被撞得歪了一角。几本本子“啪嗒”掉在地上，散开的纸页在风里轻轻翻动。

左奇函对不起对不起

左奇函急急忙忙刹住脚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，贴在光洁的额头上。他手里还攥着一支没盖笔帽的马克笔，蓝色墨水滴在白色的校服袖口，晕开一小片浅浅的痕迹。

杨博文没事

杨博文蹲下身捡本子，指尖刚碰到最底下那本，就和另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撞在了一起。

左奇函的指尖带着点微凉的温度，像初秋清晨的露珠。杨博文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，赶紧缩回手，耳尖悄悄泛起热意。左奇函却没察觉，只顾着把散落在地的本子一本本叠好，还细心地拂去封面上的灰尘。

左奇函我帮你送到办公室吧

左奇函把整理好的作业本递给他，眼睛弯成了月牙

左奇函都怪我跑太快了，差点迟到

他说话时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亮，尾音微微上扬，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。

杨博文接过本子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左奇函的手背，这次他没躲，只是小声说了句

杨博文谢谢

他记得这个男生，是隔壁班的文艺委员，上次校园歌手大赛上，左奇函抱着吉他唱《晴天》，灯光落在他身上，连睫毛都镀上了一层金边，台下的女生们都在小声尖叫。

左奇函你是高三3班的杨博文吧？

左奇函忽然开口，脚步和他保持一致

左奇函我见过你，数学竞赛拿一等奖的那个

杨博文有些惊讶，他向来不怎么引人注目，没想到会被左奇函记住。

杨博文嗯，你是左奇函？

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，目光落在对方袖口的墨渍上

杨博文你的衣服……

左奇函啊这个？

左奇函低头看了眼，不在意地摆摆手

左奇函没事，回去洗洗就好。

左奇函对了，你是要去数学办公室？刚好顺路，我去交美术作业。

走廊里的人渐渐少了，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，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。两人并肩走着，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轻轻回荡。杨博文能闻到左奇函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，混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爽气息，和香樟叶的味道缠在一起，格外好闻。

杨博文刚才跑那么快，是有急事？（杨博文忍不住问）

左奇函美术老师催着要黑板报的设计稿，我刚画完，怕赶不上

左奇函吐了吐舌头

左奇函还好碰到你，不然我可能要撞翻更多东西了

杨博文忍不住笑了，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。他很少笑，连同桌都说他总是冷冰冰的，可刚才看到左奇函慌乱又愧疚的样子，他的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。

数学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，杨博文把作业本放在老师的办公桌上，转身时，左奇函正站在门口等他。阳光落在他身上，把他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，连发丝都看得一清二楚。

左奇函那个

左奇函挠了挠头，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，递到杨博文面前，糖纸是蓝色的，和他袖口的墨渍颜色很像

左奇函赔罪的，橘子味的，很甜

杨博文接过糖，指尖碰到左奇函温热的掌心，心跳又快了几分。他剥开糖纸，把糖放进嘴里，清甜的橘子味在舌尖弥漫开来，连带着心里都甜丝丝的。

杨博文下次别跑这么快了

杨博文说，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。

左奇函知道啦

跑了几步又回头朝杨博文挥了挥手

左奇函明天见

杨博文站在原地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，橘子味的甜还在舌尖萦绕。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糖纸，小心翼翼地叠好，放进了口袋。

上课铃响起时，杨博文转身往教室走。经过刚才那个转角，他下意识放慢了脚步。阳光穿过香樟叶的缝隙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他好像还能闻到那股淡淡的洗衣粉味道，还能看到左奇函带着笑意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