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，天衍宗山门前

天衍宗山门所在的栖霞山脉上，仙鹤清鸣。巨大的汉白玉广场——“登仙台”上，此刻人头攒动，喧声鼎沸。数以千计怀揣仙缘的少年少女聚集于此，参加天衍宗十年一度的开山收徒大典。

墨云璃依旧是一身惹眼的绯红，在素淡为主的求道者中宛如一团炽热的火焰。引来不少或好奇的目光。

沈常笑作为此次协助维持秩序的内门弟子之一，早早便在人群中寻找那抹红色身影。看到她出现，眼底便不自觉地漾开笑意，主动走上前：“墨姑娘，这边是预备区。试炼第一关‘问心路’考核分为四部分，问心路、心魔测试、测灵根资质和擂台比赛，而问心路则需徒步登上这三千级台阶，台阶上有阵法考验心性毅力。”

“三千级台阶？听起来不难嘛。”墨云璃看着那蜿蜒入云、云雾遮蔽的石阶，满不在乎。

“莫要轻敌，阵法会……”沈常笑话未说完，试炼开始的钟声已响彻云霄。

人群如潮水般涌向石阶。

少女轻哼道：“看好了，本姑娘是怎么上去的！” 说罢，竟不急着抢跑，反而等大部分人开始攀登后，才提气纵身，身影如一道轻烟一般，以一种赏心悦目又迅捷无比的速度向上掠去！步伐轻灵巧妙，竟似丝毫不受初期阵法产生的幻境和威压影响。

沈常笑瞳孔微缩，那身法……绝非普通修士能有！她果然不简单。他目光紧紧追随那抹红色，看着她轻松超越一个又一个苦苦支撑的试炼者，嘴角笑意加深。

墨云璃踏上第100阶白玉台阶时。

刹那间，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——那不是单纯的重力，更像是整座山活了过来，用审视的目光称量着她的根基。

她脚步微顿，体内的火灵根自发运转，赤金色的灵力如熔岩般在经脉中奔涌，瞬间将那股压力抵消大半。

“原来如此。”她心中了然，“这前三百阶，考的是肉身根基与灵力本能反应。”

她没有急着冲，反而刻意放缓速度。每一步都脚踏实地，感受着台阶上历代先贤留下的道韵，每一道纹路都在诉说着不同的修行理念。

踏到第两百阶时，她遇见了第一个掉队者。

一个锦衣少年瘫坐在台阶上，面色惨白如纸，汗水浸透衣背。他试图调动灵力抵抗压力，却因根基虚浮，灵力运转杂乱无章，反而加重了负担。

墨云璃从他身边经过时，少年哀求地抬头：“道友……可有回灵丹……”

她脚步未停，只留下一句：“前三阶便有警示——‘登天梯者，当自持之’。你根基太浮，强吞丹药也无用。”

少年愣住，随即颓然低头。

第三百阶，压力倍增。

墨云璃感觉肩头仿佛扛起了千斤巨石。每踏出一步，经脉都在压力下微微扩张，又在灵力的温养下恢复，如此反复，经脉的韧性和容量都在缓慢提升。

三百至一千阶：灵力之考

踏到第三百阶的瞬间，周围景色骤然变化。

白玉台阶泛起微光，每踏上一阶，体内的灵力便会被抽走一丝。虽然细微，但累积起来，将是可怕的消耗。

“这才是真正的考验。”墨云璃眼神凝重，“考的是灵力储备与精细控制。”

她立刻调整策略。不再均匀输出灵力抵抗重力，而是改为脉冲式供应——只在脚掌接触台阶的瞬间，精准输出刚好抵消压力的灵力，踏稳后立即收回。

这需要极致的控制力。多一分则浪费，少一分则会被重力压垮。

她走得极慢，每一步都要停顿半息，寻找那个最精准的平衡点。起初有些生涩，但四百阶后，她已掌握节奏，脚步重新变得轻盈。

第五百阶时，她看到了有趣的一幕。

一个青衣女修正蹲在台阶旁，小心采摘石缝中生长的“压力草”——这种灵草只在重力异常处生长，是炼制锻体丹的主药。

女修察觉到目光，抬头一笑：“道友要吗？分你两株，换你告诉我前路情况。”

墨云璃摇头：“不必。前路灵力抽取加剧，建议你保留灵力。”

女修愣了愣，郑重行礼：“多谢提醒。

墨云璃微微颔首，继续向上。

第九百阶，考验升级。

灵力抽取不再均匀，而是忽强忽弱，毫无规律。上一阶可能只抽走一丝，下一阶却可能瞬间抽走三成灵力！

许多人在这里栽了跟头。有人因突然的强抽取而灵力失控，瘫倒在地；有人为防备强抽而过度输出，结果遇到弱抽，白白浪费灵力。

墨云璃闭上双眼。

她不靠眼睛，不靠预判，而是将神识沉入丹田，感受灵力自身的流动韵律。让她能在抽取发生的瞬间，精准给出对应分量的灵力。

这需要神识与灵力控制达到入微之境。

她走得愈发从容。在外人看来，她仿佛能在台阶上预知未来，每一次灵力输出都恰到好处，没有一丝浪费。

第一千阶平台，就在眼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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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千阶平台之上：三道之择

平台上立着九座古碑，每座碑前都盘坐着一位监考师兄。通过者需选择一座碑，完成对应考验。

墨云璃扫过九碑，她走向第九碑。

监考师兄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修士，见到她选择空碑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：“此碑无题，需自证其道。你想如何证明？”

墨云璃没有立刻回答。她站在碑前，伸出右手食指，指尖赤金火焰跳跃。

然后，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——

她抽出佩剑，在空碑上作画。

以剑为笔，石碑为纸。她画的是一个人。

那是个背对着观者的身影，左手持剑，右手握符，腰间悬丹葫，脚下踏阵图。剑锋所指，妖魔溃散；符光所照，邪祟退避；丹气所至，伤病痊愈；阵子法所布，天地肃清。

但这并非重点。

重点在于，这个人没有面孔——或者说，面孔的位置是一片空白，等待着被填充。

“此为何意？”监考师兄皱眉。

墨云璃收手，画作却刻印在碑上，经久不散。

“这是‘守护’。”她声音平静，“剑可斩妖，符可封魔，丹可救人，阵可护城。但最重要的，不是用什么手段，而是守护的意志。”

她转身，看向监考师兄：“我选符、丹、阵三道，不是因为它们最强，而是因为它们最适合守护。符可瞬息成阵，丹可起死回生，阵可改天换地——这些都是守护所需。”

监考师兄沉默良久，缓缓点头：“你看到了本质。修道者，当先明为何而修。过关。”

他取出一枚玉牌：“持此牌，你可直通第三千阶。这是对明道者的奖赏。”

墨云璃却摇头：“多谢师兄好意，但我想一步步走完。”

监考师兄深深看她一眼，将玉牌收回：“那你可知，后面的路，比你想象的更难？”

“知道。”墨云璃微笑，“但路要一步步走，才能走得稳。”

她踏上第一千零一级台阶。

一千至两千五百阶：心志之炼

从这里开始，考验的不再是灵力，而是心志。

幻阵启动。

第一千五百阶，墨云璃看到了父亲。

不是威严的魔尊，而是她记忆中那个会在她生病时彻夜守候、会笨手笨脚为她扎小辫的父亲。他站在一株桃花树下，朝她招手：“璃儿，回家吧。修仙太苦，爹爹养你一辈子。”

幻象真实得让她眼眶发热。

但她知道，真的父亲不会说这样的话。那个男人只会摸着她的头说：“想做什么就去做，天塌下来，爹爹给你顶着。”

她闭眼，向前一步。

幻象破碎。

第二千阶，她看到了母亲。

神女一袭白衣，站在云海之巅，回眸时眼神温柔如初：“璃儿，到娘这里来。娘教你神术，让你成为三界最尊贵的人。”

这一次，墨云璃停留了更久。

她贪婪地看着母亲的面容——那是她记忆中最温暖、也最疼痛的部分。但她最终轻声说：“娘，您教我最多的，不是神术，是‘苍生为重’。我会记住的。”

她再次向前。

最后五百阶：问道之路

是最难的路，这里没有重力，没有灵力抽取，没有幻阵，只有问题。

每一阶，台阶上都会浮现一个问题，必须用心念回答，才能踏上下一阶。

第二千八百阶：“何为道？”

墨云璃：“脚下之路，心中之向。”

第二千九百阶：“为何求道？”

“为护所爱，为求真相，为见天地广阔。”

第二千九百五十阶：“若道与你为敌？”

“那就看看，是道先改变我，还是我先改变道。”

第二千九百九十阶：“最后问你——若有一日，你需在至亲与苍生间抉择，当如何？”

这个问题，让她停下脚步。

她想起姐姐箬云卿清冷的面容，想起父亲笨拙的关怀，想起母亲温柔的眼神。

然后，她想起客栈里那对无助的母女，想起天梯上那些奋力攀登的同道，想起这世间亿万个认真活着的人。

许久，她轻声回答：

“我会找到第三条路。”

“若实在找不到……那我便成为那道分隔线。以身为界，护住身后的至亲，也挡住前方的灾厄。”

“也许我会死，但至少，我试过了。”

台阶光芒大盛，浮现四个大字：

“道心通明”

她踏上了第三千阶。

登顶

山顶平台，晨光破云而出。

墨云璃走到平台边缘，俯瞰来路。

三千级天梯蜿蜒如龙，云雾在阶梯间流淌。她能看到许多还在攀登的身影，有的步履艰难，有的咬牙坚持，有的已经放弃。

风吹起她的长发，拂过颈间粉玉发簪——那是姐姐当年送她的生辰礼。

“姐姐，我来了。”

她微微喘息，脸颊绯红，发髻微乱，却更添鲜活生机。她回眸，看向下方仍在艰难攀爬的人群，以及人群中正仰头望着她、眼含赞赏与温柔笑意的沈常笑，得意地挑了挑眉，红唇扬起一个灿烂又傲娇的弧度，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。

第一试，她不仅是登上了天梯，更在登梯的过程中，明确了自己的道。

宗门考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