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小的庆祝在4号室悄悄进行。

铃芽青不知从哪里变出几罐低度果酒，粉色的罐身看起来人畜无害。

“就一点点！庆祝我们首战告捷！”她眨着眼睛，轻易说服了刚刚经历激战、神经松懈的众人。

雷绫子第一个响应，豪爽地灌下一大口，随即被甜腻气泡呛得咳嗽，但眼睛更亮了。

鹿月新笑着抿了一口，靠在床边。

兰因小口啜饮，苍白的脸颊很快泛起红晕。

克制的明里紬雪，也在大家起哄和胜利的余韵中，接过一罐，慢慢地喝着。

甜腻的液体滑入喉咙，带来些许放松，和一丝陌生的轻飘感。

很快，果酒的后劲悄然蔓延。雷绫子开始大声唱歌（跑调得厉害），鹿月新跟着打拍子傻笑，铃芽青抱着枕头说胡话，兰因安静地蜷在角落睡着了。

紬雪觉得房间有些闷热，头脑晕晕的，视野也微微摇晃。

她站起身，声音比平时软：“我……出去透透气。”

“小心点哦紬雪~”铃芽青迷迷糊糊地挥手。

紬雪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宿舍楼，夜晚微凉的空气让她稍微清醒，但晕眩感并未褪去。

她漫无目的地走着，不知不觉来到连接男女栋的庭院附近，这里夜晚通常没什么人。

就在她靠着一棵景观树，试图让混乱的思绪平静时，两个身影从对面男栋的方向走来——是刚结束加练、准备回去休息的御影玲王和凪诚士郎。

玲王正低头和凪说着什么，一抬眼，就看到了不远处树下的紫色身影。

她似乎有些站不稳，微微倚着树干，月光洒在她散落肩头的长发（发绳不知何时松了）。

下一秒，在玲王和凪惊讶的注视下，她身体晃了晃，竟软软地朝着地面滑倒。

“！”玲王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过去，在她完全倒地之前，伸出手臂揽住了她的肩膀，稳住了她下滑的趋势。“喂！你没事吧？”

靠近的瞬间，甜腻的果香混合着极其微弱的酒精气息，钻入了玲王的鼻腔。

他愣住：酒味？蓝色监狱严禁酒精……她喝了酒？

被他半扶住的紬雪似乎这才聚焦视线。

她微微仰起头，她的目光在玲王脸上停留了好几秒，仿佛在努力辨认。

然后，她忽然弯起嘴角，露出了一个玲王从未见过的带着傻气的，甚至有些娇憨的笑容。

“你……”她的声音又轻又软，带着醉意的黏糊，“长得……真好看……” 手指甚至无意识地抬了抬，似乎想碰碰他的脸，但很快又无力地垂了下去。

玲王完全僵住，耳根迅速发热。

旁边的凪诚士郎眨了眨眼，慢吞吞地评价：“玲王，她醉了。”

紬雪的笑容下一秒就变了。

那点娇憨迅速褪去，眉头蹙起，眼中浮起清晰的委屈、不甘，还有玲王曾见过的、但此刻更加浓烈的抗拒。

她依然看着他，眼神却仿佛穿透他，看向了某种令人厌恶的象征。

“可是……”她的声音低了下去，带着哽咽的颤音，却字字清晰，小锤子敲在玲王心上，“为什么……你要限制我的人生？”

玲王心头猛地一紧。

“我讨厌你……”她继续说，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，划过嫣红的脸颊，“我才不要……被安排好……我明明……我明明不比你差的……我可以踢球……我可以赢……凭什么……”

话语断续，逻辑混乱，但核心的意思却如利箭，裹挟着酒气和泪水，直直刺向玲王。

“我才不要……变成我母亲那样……”她最后含糊地呢喃了一句，声音渐低，似乎耗尽了力气，身体更软地靠向他臂弯，眼睛半阖，像是要睡去，但眼泪还在流。

玲王扶着她，手臂僵硬，心跳如鼓。

他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，听到她最深的想法。

凪安静地看着，没有说话。

夜风拂过，带来一丝凉意。

“喂，凪，”他低声说，声音有些沙哑，“帮我一下。先送她回女栋那边。” 不能让其他巡查人员发现她这副样子。

凪点点头，上前帮忙。

回去的路上，紬雪不再说话，只是偶尔发出无意识的抽噎。

玲王看着她泪湿的侧脸，想起她在球场上精准的传球、冷静的指挥、还有那双燃烧着胜负欲的眼睛。

“你当然不差。”他对着夜风，用极轻的声音，像是对她说，又像是对自己说，“从来都不是谁限制谁……而是我们都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。”

果酒的后劲对不同人效果迥异。

铃芽青晕乎了一阵，去洗了把冷水脸，那股轻飘的眩晕感便如潮水般退去，只留下战斗胜利后的兴奋余温和一点恶作剧的心思。

她清醒过来，发现紬雪还没回来，心里咯噔一下，赶忙出门寻找。

循着依稀的印象和隐约的人声，她很快在靠近庭院的小径上，看到了那令人意外的一幕——

御影玲王正小心翼翼地扶着脚步虚浮、几乎半靠在他身上的明里紬雪，而凪诚士郎则安静地跟在旁边。

紬雪似乎比刚才更迷糊了，头轻轻歪在玲王肩侧，紫发凌乱，眼睛半闭，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垂下，偶尔发出一点无意识的呜咽，与平日那个冷静自持的形象判若两人。

铃芽青快步上前，眼睛在月光下闪着狡黠又了然的光。“哎呀呀，我说怎么找不到人呢。”

玲王看到铃芽青，明显松了口气，但随即又被她眼底那抹调侃弄得有些不自在。

“她好像……喝了点东西，不太舒服。”他试图解释，声音平稳。

“看出来了，我们家雪酒量最差了，一杯倒。”铃芽青自然地伸出手，从玲王臂弯里接过紬雪，动作温柔。

紬雪顺从地靠向好友，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声“小青……”，然后彻底放松下来，将重量交付。

铃芽青稳稳扶住紬雪，抬头看向玲王，脸上笑容明媚，话却带着针：“谢啦，御影同学。这么晚还麻烦你照顾她。”她顿了顿，眼睛弯成月牙，语气轻松，却字字清晰，“还挺有个未婚夫的样子了嘛。”

未婚夫三个字被她念得又轻又快，旁边的凪眨了眨眼，看看玲王，又看看醉醺醺的紬雪，似乎觉得这场面比训练有趣。

玲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，但很快被惯有的从容掩盖，他收回手，插进口袋，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沉稳，甚至带点自嘲：“只是碰巧遇上。举手之劳而已。”

“是吗？”铃芽青笑意不减，她调整了一下紬雪的姿势，让她靠得更舒服，然后看着玲王，声音依旧清脆，“不过呢，有句话得先说清楚哦——”

“我们家雪，看着温柔，骨子里可倔得很。她想要的，会自己用脚去争，用手去拿。”

她的目光扫过玲王，又掠过他身后庞大的蓝色监狱建筑，意有所指。

“她从来就不是，也不会是，需要去依附别人才能生存的那种女孩。”

夜风拂过，带着凉意，也吹散了隐约的酒气。

玲王沉默地听着，没有反驳。

“啊，我知道。”玲王终于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清晰肯定。

他脸上露出一抹笑。“她今天在球场上的表现，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。”

铃芽青打量了他两秒，似乎满意于这个回答，笑容重新变得纯粹灿烂：“那就好！人我带走啦，今晚谢谢你们！” 她扶着紬雪，脚步轻快地转身，“雪，我们回去咯，小心台阶……真是的，不能喝还逞强……”

玲王和凪站在原地，看着两个女孩的背影慢慢融入女栋方向的灯光中。

“玲王，”凪慢吞吞地开口，打破了沉默，“未婚夫……好麻烦的样子。还要照顾喝醉的人。”

玲王苦笑了一下，抬手揉了揉眉心：“是啊，很麻烦。”

“不过，”他放下手，望向夜空，“比起一个只需要被保护的瓷娃娃，一个能在球场上并肩甚至超越的对手……或许更有意思，也更能让我看清自己该站在哪里。”

凪似懂非懂地“唔”了一声，觉得玲王好像又进入了那种燃烧的状态，虽然和踢球时不太一样。

酒后吐真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