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过初选的雷绫子，被暂时安置在一个简朴的休息室里。
四周是其他神情各异的女孩，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兴奋，但她心里只惦记着一件事——怎么跟排球部的大家，尤其是那位严格的教练解释这荒谬的一切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掏出手机，屏幕亮起的瞬间，通知栏里教练的名字让她心跳漏了一拍。
果然，好几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。她做好了被痛骂的心理准备，点开了最新的那条长信息。
预想中的怒吼并没有出现在文字里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的通知。
信息很长，核心意思像一根刺：
……基于球队未来战术体系调整及综合评估，你的主攻手位置将由XX同学（某位刚刚转学来的、父亲是知名企业家的新生）接任。你的弹跳力与防守直觉被认为更适合后防位置，即日起调整……希望你能以团队利益为重，服从安排，在新位置上继续努力……
“……”
绫子盯着屏幕，她反复看了三遍，每一个字都像冰锥，扎进她最骄傲的地方。
主攻手。
那是她在球场上光芒万丈的位置，是她用无数次起跳、扣杀、汗水甚至泪水捍卫的荣耀。
她是撕裂对方防线的那把尖刀，是点燃全队士气的火焰。
后防？她当然知道防守的重要性，但这突如其来的“调整”，这充满资本操作意味的替换，这轻飘飘抹杀她所有进攻才能的“安排”……
“哈……”一声极轻的、带着颤抖的笑声从她喉咙里溢出。
几秒后，她猛地按下语音键：
“教练，我退出排球部。”
发送。拉黑。动作一气呵成。
她把手机狠狠摁在桌上，胸膛剧烈起伏。
休息室里的嘈杂仿佛瞬间离她远去，世界只剩下自己狂怒的心跳和被践踏的自尊。
就在这时，广播里传来绘心甚八毫无波澜的声音：
“初选合格者，十分钟后到指定测试场集合，进行下一阶段评估。逾时视为放弃。”
放弃？
绫子抬起头，眼中那团愤怒的火焰，仿佛找到了新的燃烧物。
她猛地站起身，椅子腿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，引得周围女孩纷纷侧目。
她仰起脸，对着摄像头，一字一句，清晰无比地说道，仿佛在宣告，又像是在对自己下战书：
“绘心先生，我加入。”
“我要在这里，用我的方式，打到最高处。”
——既然原来的王座被肮脏的手段夺走，那我就在全新的战场上，亲手夺回一个。
下午，能力评估测试场。
雷绫子的状态已然不同，她不再纠结于“足球规则”，而是将每一个测试项目，都视作对自身运动能力的绝对挑战。
折返跑，她是启动最快的那道闪电。
平衡与反应，她的核心稳得一批。
对抗中的决策，她的眼中只有“突破”和“得分”的本能，就像是排球主攻手那种“必须越过拦网”的执念，被粗暴地移植到了足球语境中。
测试间隙，她没有像其他女孩一样紧张地独自调整，而是目光一扫，精准地找到了场边某个可以观望的角落。
那里，洁世一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男足围观的人群中，眉头微蹙地看着她。
绫子毫不客气，趁着休息的几分钟，小跑过去，再次隔着那该死的玻璃墙，开始了“单方面输出”。
“洁！你看我刚才那个启动怎么样？比我们以前跑接力快吧？”
“那个晃来晃去的平台真讨厌，不过比我们练平衡用的软垫还是差点意思！”
“呐呐，你说我要是用扣杀的感觉来踢球，球速会不会更快？不过好像不能用脚背像用手那样……”
她叽叽喳，她需要说话，需要向最熟悉的人确认自己的存在，需要从过去被强行割裂的茫然中，抓住一点正常。
洁世一被她这一连串问题砸得有点懵，但看着她明明眼神深处带着受伤和愤怒，却强撑着用开朗包裹自己的样子，责备或追问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。
他只能尽量认真地回答她的“技术问题”，尽管有些听起来完全不是足球范畴。
“启动很快……但足球的折返重心更低。”
“平衡很好，但接下来可能是结合球的测试了。”
“踢球和扣杀发力方式不同，不过瞬间的爆发意念也许……有共通之处？”
他的回答笨拙却真诚。
周围的男足成员投来各异的目光，有好奇，有玩味，也有不屑。
乙夜影汰又溜达过来，吹了个口哨：“哟，世一，你的小太阳活力满满嘛。不过在这里，光靠活力可活不下去哦。”
洁世一没有理会乙夜的调侃，他只是看着玻璃对面那个努力燃烧自己的身影。
他知道，绫子正在经历某种巨大的转变。
排球部的变故他尚不知详情，下午的选拔还在继续。
她带着排球场上的骄傲伤痕，一头撞进了足球的蓝色监狱。
第一轮选拔的尘埃落定，女性侧的新人们带着或兴奋或疲惫的神情离开主测试场，前往临时休息区。
与之相邻的另一块标准场地上，蓝色监狱男足的日常“友谊赛”（内部称之为弱肉强食的生存战）正进行到白热化。
洁世一所在的队伍攻势如潮，却因临时缺了一名守门员（原门将在之前的训练中轻微扭伤），后防如同虚设，被对手接连反击得手，比分落后。
焦急的气氛在队伍中弥漫。
“啧，没有门将根本没法打啊！”有人抱怨。
“随便找个人站那儿也行吧？反正我们主攻！”有人提议，但立刻被否决。
“开什么玩笑，站着不动当靶子吗？对方的射门可不是闹着玩的。”
洁世一喘着气，目光扫过场边。
他的视线越过铁丝网，落在了隔壁场外休息区的长椅上。
雷绫子正抱着果冻，一边吸得滋滋响，一边大眼睛睁得圆圆的，津津有味地看着这边的比赛，脸上写满了“哇好激烈”、“那球居然没进”、“跑得好快”之类毫不掩饰的新奇表情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某人眼中的“解决方案”。
一个近乎异想天开的念头划过洁世一的脑海。
绫子……排球的主攻手，但也兼过自由人。
对球路的预判，那种不惜一切鱼跃救球的防守本能，那种覆盖后场的空间感……最重要的是，她那被排球锤炼出的、对于不能让对手得分的执念……
“喂，洁，你看什么？”队友注意到他的走神。
洁世一深吸一口气，指向场外：“等我一下。”
在队友们疑惑的目光中，他小跑到铁丝网边，朝绫子喊道：“绫子！过来帮个忙！”
“嗯？”绫子叼着果冻袋，懵懵地指了指自己，确认洁是在叫自己后，立刻把果冻一放，小跑了过来，“怎么了洁？需要啦啦队吗？我声音还挺大的！”
“不是……”洁世一有点难以启齿，但情况紧急，“我们缺个守门员，你……能临时顶一下吗？就像你以前在排球后排防守那样。”
“守门？”绫子眨了眨眼，几乎没犹豫，“行啊！听起来挺有意思的！”
对她而言，这似乎是观察足球的延伸体验，而且能帮到洁，何乐而不为？
她利落地从铁丝网门钻进球场，跟着洁世一朝球门走去。
男足成员们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个突然闯入的小个子女孩身上，满是错愕和怀疑。
“喂喂，洁，这玩笑开大了吧？”蜂乐迴第一个跳出来，他挠着头，脸上是真的担忧，“让女孩子来守门？很危险的哦，我们的射门可不是软绵绵的。” 他比划了一下，意思是对抗强度完全不同。
其他人也窃窃私语：
“搞什么啊……”
“排球的？来守足球门？”
“洁那家伙，因为是自己朋友就乱来吗？”
马狼照英甚至冷哼一声，不屑地移开目光，仿佛多看一秒都是浪费时间。
面对这些质疑的目光，绫子只是挺直了背，没有丝毫怯场，反而燃起了好胜的火苗。
她拍了拍手，大声说：“我不怕！ 球来了，扑出去就是了，对吧？”
洁世一简单跟队友（主要是跟满脸写着“你认真的？”的队友）解释了一下绫子的运动背景，然后塞给她一副备用守门员手套。
绫子戴着手套，好奇地张合了几下手指，站到了球门前。
她的站姿不那么标准，更接近排球防守时的半蹲预备姿态，重心压得很低，眼神扫视着前方，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。
比赛继续。
起初，对手队伍明显带着试探和些许“别真伤到人”的顾虑，射门相对保守。
但绫子反应快得惊人，几个简单的低平球和半高球都被她稳稳抱住或拍出，动作干脆利落，甚至带着排球垫传和上手接球的影子。
“咦？好像……还行？” 围观的人有些意外。
对手队伍的脸色开始变了。
被一个外行女孩子轻松守住，面子上挂不住。
他们的进攻变得认真起来，传球更刁钻，射门更发力。
一次精妙的二过一配合后，前锋在禁区边缘获得绝佳机会，一脚力道十足的抽射直奔球门右下死角！
“危险！”有人惊呼。
只见门前的身影几乎在对方起脚的瞬间就做出了判断，她没有像传统足球门将那样侧扑，更像排球中的侧向鱼跃，整个身体舒展地横飞出去，单手精准地将球挡出了底线。
“哦——？！” 场边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。这反应速度和扑救姿态，绝对超出了业余玩玩的范畴！
这下，彻底点燃了对手（尤其是某些以射手自居者）的斗志和好胜心。
接下来的时间，他们围着洁世一队的球门狂轰滥炸。
大力抽射、刁钻弧线、近距离捅射、假动作后的吊射……
然而，那道身影仿佛化身成为球门前的墙。
她利用排球自由人磨练出的惊人瞬间爆发力和横向移动能力，左扑右挡。
她凭借主攻手观察拦网和防守空挡练就的绝佳预判，多次提前移动封堵射门角度。
高接低挡，化险为夷。
当终场哨声响起时，比分定格。
在雷绫子镇守球门的这段时间里，对手竟一球未进！
洁世一所在的队伍趁机反击，最终逆转了比赛。
全场一片寂静。
所有人都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站在门线前，微微喘着气，额发被汗水沾湿，却带着一脸好像还挺好玩表情的雷绫子。
她摘下手套，擦了擦汗，然后朝洁世一比了个搞定的手势，笑容灿烂。
“……” 蜂乐迴张大了嘴，然后噗嗤笑了出来，“哇！超——厉害！你的发小是个怪物吗？”
之前质疑的人此刻表情复杂，惊讶、佩服、难以置信交织。
马狼照英也再次将目光投了过来，虽然依旧高傲，洁世一看着朝他走来的绫子，心中震动不已。
他知道绫子运动神经好，但没想到能好到这种程度，更没想到排球场的防守天赋能在足球门前以如此惊艳的方式绽放。
监控室内。
绘心甚八的镜片反着光。
他面前的屏幕正回放着绫子几次关键扑救的慢动作。
“空间感知、预判、反射神经、将其他运动技能极端适应化的学习能力……”他低声自语，手指轻敲桌面，“不仅仅是前锋的素材啊……这种对守护和拒绝得分的本能，置于团队防守的枢纽位置，或许能催生出更扭曲的利己主义？”
“雷绫子……你的可能性，比预想的更有趣。看来，下午的选拔，得为你准备一些‘特别’的测试了。”
场中，对即将到来的针对性测试一无所知的雷绫子，正被洁世一和几个好奇的男足成员围住。
“绫子，你刚才那下鱼跃是怎么判断方向的？”
“你排球也这么守吗？”
绫子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解释起来，相处的很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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