期中考试后的轻松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。随着秋末冬初来临,市中学生游泳锦标赛的预选赛迫在眉睫,作为校游泳队的王牌选手,周予安的训练强度骤然加大。他出现在教室里的时间越来越晚,有时甚至带着一身消毒水的气息和掩饰不住的疲惫。
林见清注意到,周予安右手旧伤(体育课被撞的部位)似乎复发了,握笔时偶尔会微微蹙眉,转动肩膀的频率也高了。但他每次问起,周予安总是满不在乎地摆摆手:“老毛病,热身开了就好,比赛要紧。”
一个周三的下午,林见清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做值日。窗外天色阴沉,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。他刚拖完地,就听到走廊传来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,还夹杂着压抑的抽气声。
教室门被猛地推开,周予安出现在门口。他浑身湿透,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,头发紧贴在额前,脸色苍白得吓人。更触目惊心的是,他的右肩胛处明显肿起,校服外套下隐约透出绷带的痕迹,整个右臂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垂着。
“周予安?”林见清心里一紧,扔下拖把快步上前。
周予安抬起头,看到林见清,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,充满了挫败、痛苦,还有一丝……恐慌。他张了张嘴,想扯出个笑容,却比哭还难看。
“没事……就是,训练的时候,可能……太急了。”他的声音沙哑,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。
林见清立刻扶住他没受伤的左臂,让他慢慢坐下。“队医怎么说?”
“肌肉严重拉伤,可能……撕裂。”周予安低下头,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右臂,声音越来越低,“教练说……预选赛,肯定赶不上了。如果恢复不好……可能……以后都……” 他哽住了,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,但“退出游泳队”这几个字的阴影,已经沉重地压了下来。
游泳对周予安意味着什么,林见清比谁都清楚。那不仅仅是天赋和荣誉,更是他情绪的出口,是他在水下可以忘却一切、纯粹追逐速度的自由,是他整个青春里最耀眼的光。如果这束光灭了……林见清不敢想象。
他看着周予安从未有过的脆弱模样,那个在篮球场上替他挡下撞击、在阳光下肆意大笑的少年,此刻像一只受伤的困兽。林见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。他沉默地拿起自己的保温杯,倒了一杯热水,递到周予安左手边。
“先喝点水。”林见清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,“伤情确定了吗?需要再去医院详细检查一下吗?”
周予安机械地接过水杯,摇了摇头:“队医联系了医院的运动损伤科专家,明天早上去拍片子。” 他喝了一口热水,温热的水流似乎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,但眼神里的绝望并未散去。“林见清,我完了……练了这么多年,就为了这次比赛……”
“还没拍片子,别自己吓自己。”林见清打断他,语气是罕见的强硬,“就算是最坏的情况,也不是世界末日。”
周予安抬起头,有些愕然地看着他。眼前的林见清,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、需要他拉着去锻炼的孤僻学霸,他的眼神里有种让人心安的力量。
“我先送你回去。”林见清不容置疑地说,然后拿起周予安的书包,背在自己肩上,又撑开伞,“能走吗?”
雨还在下。两人共撑一把伞,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。周予安因为疼痛和心情低落,走得有些慢,林见清就配合着他的步伐,稳稳地举着伞,大半边伞都倾向周予安那边,自己的左肩被雨水打湿了也浑然不觉。
一路上,他们都没怎么说话。林见清不是个会讲大道理的人,他只是默默地陪着。但这种无声的陪伴,却比任何苍白的安慰都更有力量。
送到周予安家楼下,林见清把书包递还给他,看着他的眼睛,认真地说:“明天早上,我陪你去医院。”
周予安愣住了。
“七点半,我在你家楼下等你。”林见清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,说完,便转身走进了雨幕中。
周予安站在楼道口,看着那个在雨中逐渐模糊的、挺直的背影,眼眶突然有些发热。冰冷绝望的心里,仿佛照进了一束微光。在这个可能失去游泳、跌入谷底的时刻,他发现,他并不是一个人。
而回到家的林见清,放下书包后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打开电脑,开始搜索关于“肩部肌肉撕裂”、“运动损伤康复”的资料。灯光下,他的侧脸专注而坚定。这一次,换他来帮助周予安,渡过这道艰难的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