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：祝福、奇物与杨叔的嘴角

星穹列车多了一条新规定——由帕姆流着泪竖在观景车厢的电子屏上滚动显示：“禁止在任何非实验用容器内培育真菌类生物帕！包括但不限于咖啡机、书籍、清洁工具柜以及丹恒乘客的枕头下方帕！”

这条规定诞生的二十四小时后。

星站在瓦尔特的房门外，手里捧着一个看似普通的金属餐盘，上面盖着锃亮的圆顶盖。她的站姿笔直如接受检阅的士兵，如果忽略她脚边那个用绳子拴着的、涂成星空图案的小型垃圾桶模型的话。

瓦尔特打开门，看见这一幕，沉默地推了推眼镜。镜片后的目光在餐盘和那个眼熟的星空垃圾桶之间移动。

“解释。”他言简意赅。

“根据《星际心理健康与面部肌肉联动研究（草稿版）》第三章，”星用汇报学术成果的语气说，“特定频率的愉悦刺激可能绕过理性防御，直接触发颧肌微运动。简单说：好吃的可能让您笑。”

“所以这是食物。”

“是经过科学配比的‘潜在微笑诱发单元’。”星纠正，并掀开了餐盘盖。

盘子里整齐排列着三枚颜色诡异的团子：一枚闪着珍珠母贝光泽的淡紫色，一枚是如宇宙深渊般的墨蓝并带有细碎金点，最后一枚则是不断缓慢变幻虹彩的半透明状。

它们看起来……不像任何已知的可食用物质。

瓦尔特的目光停留在那枚虹彩团子上，它正在从青绿色渐变成一种可疑的橙粉色。“原材料是什么？”

“模拟宇宙数据具现化实验的副产品。”星坦然道，“我借用了黑塔女士模拟宇宙的短暂接入权限，尝试捕获‘欢愉’命途的祝福残留波动，并将其与帕姆储备的糯米粉进行概念融合。紫色的是‘回味：体验的追忆’，蓝色的是‘警觉：竹节中的危机’，变幻的是‘摇摆：分歧的选择’。”

她顿了顿，补充：“理论上，它们分别对应回忆的甘美、危机后的释然，以及多重可能性带来的喜悦。三重叠加，微笑概率提升至78.3%。”

“……你把模拟宇宙的祝福，做成了团子。”瓦尔特的语气平稳无波，但握着门把的手微微收紧。

“是的。实践出真知。”星将餐盘往前递了送，“趁概念消散前食用效果最佳。建议从‘分歧的选择’开始，它的变幻性最能刺激多巴胺——”

“星。”瓦尔特打断她，摘下了眼镜，缓缓擦拭，“我欣赏你的……创新精神。但人类的面部表情，尤其是微笑，并非简单的条件反射或化学触发。它源于真实的情感连接、理解的共鸣，或者…”

他重新戴上眼镜，镜片后的目光投向车厢另一端正偷偷朝这边张望、手里还拿着个记录板的三月七，“至少不应该源于对未知实验产物的恐惧或好奇。”

“所以您拒绝实验协议。”星总结，语气里没有失望，只有研究数据更新般的平静。

“我拒绝食用可能让我看见帕姆跳第二支踢踏舞的物质。”瓦尔特顿了顿，“或者更糟的东西。”

就在这时，星脚边那个星空图案的小垃圾桶模型，盖子突然“啪”地自己弹开了一条缝。一缕极淡的、类似棉花糖混合机油的气味飘了出来。

瓦尔特和星同时低头看去。

模型静止了。盖子严丝合缝。

“解释。”瓦尔特第二次说出这个词，但语调略有不同。

“互动式情绪共鸣装置。”星面不改色，“可能检测到严肃谈话氛围，自动释放了‘舒缓：香气疗法’的模拟祝福残留。还在调试阶段。”

瓦尔特凝视着那个安静下来的小模型，又看看星毫无波澜的脸。

他最终什么也没说，只是极轻微、极缓慢地摇了摇头，嘴角似乎动了一下——但那可能只是光影变化导致的错觉。然后他关上了门。

门内传来一声清晰、悠长的叹息。

星站在原地，低头在手中的记录板上快速书写：“实验记录003：目标对象对‘祝福团子’干预法表现出显著抗拒。观察到目标可能出现了0.1秒的潜在颧肌收缩，但与光影参数重叠，待验证。新变量：共鸣装置出现自主活性，需监测。结论：直接感官刺激法效果有限，需转向间接环境干预法。”

她写完，看向车厢另一端的三月七，点了点头。

三月七哭丧着脸，举起手里的记录板，上面用大字写着：“咱真的要执行‘B计划：杨叔的微笑回忆录——全列车广播朗读版’吗？丹恒说他宁可跳车！”

星收起记录板，拍了拍脚边的小垃圾桶模型。

“准备阶段二，”她宣布，声音在观景车厢回荡，“启动‘环境沉浸式微笑诱导场’。”

帕姆的耳朵从吧台后面猛地竖起。

丹恒的智库门内，传来书本掉落的声音。

而星的眼中，只有开拓前路般的坚定光芒。她脚边那个星空垃圾桶的盖子，又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，仿佛在无声地……应和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