檐角的融雪还在滴答作响,陆秋影正望着秋千出神,忽然听见一阵清脆如铃的笑声,伴着轻快的脚步声从回廊那头传来。
沈婉柒“皇嫂!皇嫂我来啦!”
话音未落,一道月白身影便蹦蹦跳跳地闯了进来,裙裾上绣着的浅蓝云纹随动作翻飞,像流动的轻烟。沈婉柒梳着简单的双丫髻,发间簪着支小巧的粉梅簪,几缕碎发垂在颊边,衬得眉眼弯弯,亮得像盛了春日的光。她怀里抱着个食盒,跑起来时鬓边的珠饰轻轻摇晃,连带着满院的空气都鲜活了几分。

她径直冲到陆秋影面前,也不顾及宫廷礼仪,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笑望她,语气热络得像相识多年的好友。
沈婉柒“皇嫂,我是婉柒呀!沈辞砚那个木头疙瘩的妹妹!”
说着便把食盒往石桌上一放,掀开盖子,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梅花糕,粉白的糕体上印着浅浅的梅纹,还飘着淡淡的梅花香。
沈婉柒“我听下人说东宫的梅花开得好,特意让厨房做了梅花糕送来,想着皇嫂肯定喜欢!”
她浑然未觉陆秋影眼底的诧异,自顾自地拿起一块递过去,指尖带着点孩子气的温度。
沈婉柒“快尝尝!刚蒸好的,甜而不腻,我偷偷加了蜜渍的梅花瓣呢!”
阳光透过云层落在她脸上,那毫无保留的灿烂笑容,像一束突然刺破阴霾的暖阳,瞬间驱散了东宫多日的冷清。连廊下的融雪仿佛都融化得快了些,空气里竟添了几分甜暖的气息。
陆秋影接过那块梅花糕,指尖触到温热的糕体,鼻尖萦绕着梅香与蜜香,心头那点沉郁竟散了些许。
她小口咬下,清甜的滋味漫开,正想开口道谢,就见沈婉柒凑近了,踮着脚往她身后望了望,又凑近她耳边,压低声音道。
沈婉柒“皇嫂,沈辞砚那个木头疙瘩,肯定又惹你不痛快了是不是?”
陆秋影一愣,没来得及应声,沈婉柒又气鼓鼓地念叨。
沈婉柒“他打小就这样,闷葫芦一个,心里装着事也不说,对谁都冷冰冰的,也就我能治治他!”
她说着,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,活像只护食的小奶猫。
沈婉柒“昨日我还撞见他在书房对着奏折发呆,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。”
沈婉柒掰着手指细数兄长的不是,声音清脆又响亮,
沈婉柒“我问他是不是烦朝堂的事,他还嘴硬说没有,哼,我才不信!”
她忽然拉住陆秋影的手,掌心软软的,带着暖意。
沈婉柒“皇嫂你别跟他一般见识,他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,往后你要是受了委屈,尽管告诉我,我替你撑腰!”
陆秋影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,像盛着漫天星辰,心里忽的一暖,唇边缓缓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。这笑意轻浅,却比东宫院中的春日融雪,还要温柔几分。
陆秋影被她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逗笑,指尖轻轻拭去她嘴角沾着的糕屑,声音里难得带了几分暖意。
陆秋影“傻丫头,哪有这般编排自己兄长的。”
沈婉柒哼了一声,往嘴里塞了块梅花糕,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松鼠。
沈婉柒“本来就是嘛!他要是有我一半贴心,东宫也不至于冷清得像个冰窖。”
她说着,忽然眼睛一亮,拉着陆秋影的手腕就往回廊那头跑,裙摆扫过阶前的融雪水洼,溅起几点细碎的水花。
沈婉柒“皇嫂,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!”
沈婉柒的声音里满是雀跃,脚步轻快得像只林间的小鹿。
两人绕过栽满红梅的花架,停在暖阁外的一处角落。那里摆着个半人高的竹编鸟笼,笼里关着只羽毛斑斓的鹦鹉,正歪着头梳理翅羽。
沈婉柒“这是我昨日从市集上买来的。”
沈婉柒凑到鸟笼边,轻轻敲了敲竹条。
沈婉柒“它可会学舌了,我教了它半日,已经能喊我的名字了呢!”
话音刚落,那鹦鹉便扑棱着翅膀,尖着嗓子叫道:“婉柒!婉柒!木头疙瘩!木头疙瘩!”
陆秋影先是一怔,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,眉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。
沈婉柒涨红了脸,慌忙去捂鹦鹉的嘴,嗔道。
沈婉柒“你这笨鸟!谁让你乱学的!”
鹦鹉被她捂得咕咕直叫,偏生还犟着嗓子,又喊了一句:“木头疙瘩——”
暖融融的日光里,少女的娇嗔与鹦鹉的叫嚷交织在一起,连带着廊下的风铃都笑得叮当作响。陆秋影站在一旁,望着这闹哄哄的一幕,心头积压了许久的沉闷,竟在这清脆的笑声里,一点点消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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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辞砚从回廊那头走回来,石青色衣袍的下摆还沾着些微融雪的湿痕,手里攥着卷未看完的奏疏,步履沉稳。
他抬眼的瞬间,恰好撞见暖阁外这一幕——陆秋影立在廊下,唇角噙着浅淡的笑意,日光落在她鬓边的珠钗上,漾开细碎的柔光;沈婉柒正踮着脚和笼里的鹦鹉较劲,脸颊涨得通红,嘴里还嗔怪着。
沈婉柒“再乱喊就罚你饿肚子!”
鹦鹉偏生不怕她,扑棱着翅膀又喊了两声“木头疙瘩”,惹得陆秋影的笑声又深了几分,清凌凌的,像山涧淌过的春水。
沈辞砚的脚步蓦地顿住,握着奏疏的指尖微微收紧。
他站在廊柱后,没出声,目光落在陆秋影的笑靥上,眸色沉沉。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样笑了,自打进了东宫的门,她脸上总是挂着得体却疏离的浅笑,像蒙着一层薄冰,从未有过这般鲜活的模样。
沈婉柒终于察觉到身后的动静,回头一瞧,吓得手一抖,差点撞翻鸟笼,讪讪地喊了声。
沈婉柒“皇兄……”
鹦鹉像是得了趣,又叫道:“木头疙瘩!木头疙瘩!”
沈辞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,目光掠过那只聒噪的鹦鹉,最终落在沈婉柒身上,声音听不出情绪。
沈辞砚“成何体统。”
话虽如此,他的视线却又极快地扫过陆秋影,见她唇边笑意未散,眼底的沉郁,竟悄悄褪了些许。
沈婉柒缩了缩脖子,吐了吐舌头,悄悄把鸟笼往身后藏了藏,嘴上却不服软。
沈婉柒“皇兄怎的这个时辰回来了?我还以为你要在书房待上一整天呢。”
沈辞砚没理会她的狡辩,目光落在陆秋影身上,见她鬓发微乱,颊边还带着笑痕,心头微动,喉结滚了滚,终究只淡淡道。
沈辞砚“奏折看得乏了,出来透透气。”
陆秋影敛了笑意,屈膝行礼。
陆秋影“殿下。”
那点刚漾起来的暖意,又被这声规规矩矩的称呼压了下去。
沈辞砚颔首,目光掠过那只还在叽叽喳喳的鹦鹉,眉峰微挑。
沈辞砚“哪来的?”
沈婉柒“我从市集上买来的。”
沈婉柒抢着答道,生怕他怪罪,又急忙补充。
沈婉柒“它可机灵了,还能解闷呢!皇嫂方才也笑得很开心。”
她刻意加重了“皇嫂笑得很开心”几个字,眼神里满是“你看我多会办事”的得意。
沈辞砚的目光落在鸟笼上,那鹦鹉像是认出他就是“木头疙瘩”的正主,扑棱着翅膀又叫了两声,声音响亮。
沈辞砚的目光倏地冷了几分,眉峰狠狠一蹙,那眼神扫过鸟笼时,竟带着几分“果然如此”的无奈与愠怒。他不用猜也知道,定是沈婉柒这丫头在背后捣鬼,教这鹦鹉喊些没规矩的话。
握着奏疏的指尖又紧了紧,指节泛出淡淡的青白,他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,侧目睨向缩着脖子的沈婉柒,声音沉了几分,带着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。
沈辞砚“沈、婉、柒。”
三个字,咬得极轻,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力。
沈婉柒吓得肩膀一抖,慌忙把鸟笼往身后藏得更严实,头摇得像拨浪鼓。
沈婉柒“皇兄我没……它自己学的!”
鹦鹉却不给她留面子,扑棱着翅膀又喊了两声“木头疙瘩”,声音清脆响亮,在暖融融的日光里格外刺耳。
沈辞砚额角的青筋跳了跳,终是没忍住,屈指在沈婉柒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,语气里带着几分憋出来的气。
沈辞砚“越发没规矩了,东宫也是你能胡闹的地方?”
话虽严厉,那弹在额头上的力道却极轻,眼底更是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,连带着周身的冷冽气息,都散了几分。
陆秋影立在廊下,垂着的眼睫轻轻颤了颤,唇边噙着的那点笑意还未散去,落在嘴角边,晕开一抹极浅的梨涡。日光透过廊檐的雕花,碎金似的洒在她素色的锦裙上,裙摆绣着的缠枝莲纹,沾了点融雪的湿气,竟显得柔和了几分。
她垂眸望着沈婉柒慌忙藏鸟笼的模样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银线绣纹,眼底那层常年覆着的疏离薄冰,像是被这闹哄哄的暖意烘得化了些,漾出几分难得的软和。听见沈辞砚咬牙喊出妹妹名字时,她肩头微不可察地晃了晃,那笑意便又深了些,却只是含在眼底,未曾出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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