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
作者和正文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旁白字数稍微多一点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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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安二十七年,冬
紫禁城西北角的冷宫,断壁残垣间积着半尺厚的雪,朔风卷着雪沫子,像刀子似的刮过沈疏砚的脸颊
她是被冻醒的,或者说,是被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剧痛疼醒的
“疏砚”二字,是原身母亲所取,疏影横斜,砚墨生香,本是清雅至极的名字,却配了个罪臣之女的身世,落得个困死冷宫的下场
而此刻顶着这具身体的,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苏砚——一个痴迷于极端人格研究的学者,半生都在剖析那些游走在善恶边缘、以权谋为骨、以疯狂为血的灵魂
她偏爱那种极致的冷冽与狠戾,偏爱那种于绝境中破土、视人命如草芥、将天地作棋局的决绝,无关正邪,只沉溺于那份掌控一切的孤绝与张扬,这份偏执,恰是她跨越时空,接手这具残躯的宿命伏笔
睁开眼时,视线里是发霉的梁木,蛛网遍布,空气中弥漫着枯草、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
身下的床榻铺着硬邦邦的稻草,仅有的一床薄被早已冻得像铁板,纤维板结,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寒意,连呼吸都带着冰碴,呛得她胸腔发疼
春桃醒了?
一个尖利的女声在门口响起,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戏谑
春桃还以为沈才人要冻毙在这雪夜里,没能亲眼看着你咽气,倒真是可惜了
沈疏砚缓缓偏过头,看向门口那抹穿着青绿色宫装的身影
记忆像被撕碎的锦缎,杂乱无章地涌入脑海,尖锐地刺着她的神经——原身沈疏砚,太傅沈从安之女,三年前因家族获罪,被没入宫中为低阶才人,无权无势,性子怯懦如兔,连大声说话都不敢
前几日,她无意间在御花园的假山后,撞见韦贵妃与外臣私相授受、暗通款曲,本想悄悄退去,却被贵妃的人抓了现行
韦贵妃心狠手辣,既怕事情败露,又想杀鸡儆猴,便安了个“秽乱宫闱、意图行刺”的罪名,将她打入这冷宫,还命人灌下了慢性毒药“牵机引”
那毒药霸道至极,日夜啃噬脏腑,灼烧经脉,原身每日都在剧痛中苟延残喘,肋骨折了两根,脊背也被打得青紫,最终在昨夜的风雪里,咽下了最后一口气,彻底解脱
而她苏砚,就在实验室高压气瓶爆炸的强光中,魂穿而来,成了这具濒死的躯壳
门口的宫女是韦贵妃派来“照看”原身的,名叫春桃,不过是个五品宫女,却借着贵妃的势头,把欺辱原身当成了乐趣
冻饿打骂是家常便饭,原身身上的伤,十有八九都是她的手笔,就连原身唯一一件还算完好的素色宫裙,此刻也被她踩在脚下,碾得满是雪泥与污垢
春桃沈才人
春桃双手叉腰,居高临下地睨着她,眼神里满是猫捉老鼠般的得意
春桃贵妃娘娘仁慈,念在你曾伺候过陛下几日,特意让我送你一程,免得你在这冷宫里活受罪,日夜受那牵机引的折磨
她说着,从袖中掏出一个黑色瓷瓶,指尖一倒,一粒漆黑如墨、散发着腥气的药丸便落在了掌心
她狞笑着逼近床榻,脚步踩在雪地上,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,格外刺耳
春桃这是断魂散,入口即化,一炷香内便会气绝身亡,比那牵机引痛快多了
春桃你就乖乖服下,早些投胎,下辈子莫要再做罪臣之女,也莫要再瞎了眼,撞破不该撞的事
沈疏砚看着那粒漆黑的药丸,又感受着体内五脏六腑传来的灼痛感,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反复穿刺,疼得她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,脸色苍白如纸,唇瓣也干裂得渗出血丝
可就在春桃以为她会吓得瑟瑟发抖、跪地求饶时,沈疏砚的嘴角,忽然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
那笑容很轻,却带着一种与这具孱弱身体截然不同的诡异与妖异,像寒梅覆雪,又像毒蛇吐信,苍白的脸颊衬着唇角的血迹,看得春桃莫名一寒,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
沈疏砚痛快?
沈疏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像是被砂纸磨过,却透着一股淬了冰的冷冽,没有半分怯懦,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
沈疏砚我这身子骨,怕是经不起这般“痛快”
沈疏砚更何况——
她顿了顿,缓缓抬眼,眼底的怯懦与惶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,像蛰伏在暗夜中的猎手,平静地注视着春桃,仿佛在观察一件没有生命的实验样本,没有温度,没有情绪,却让人心头发怵
沈疏砚我最讨厌的,就是别人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
春桃愣了一下,随即被这突如其来的挑衅惹得恼羞成怒,脸上的戏谑变成了狰狞
春桃你个将死之人,还敢顶嘴?
春桃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!
春桃给我老实张嘴,不然我就捏碎你的下巴,硬灌下去!
她说着,便伸手去捏沈疏砚的下巴,指尖带着粗糙的力道,显然是没少做这种欺辱人的事
可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沈疏砚脸颊的瞬间,手腕却被沈疏砚猛地攥住
那力道大得惊人,完全不像一个久病缠身、濒死之人该有的力气,骨骼被攥得“咯吱”作响,春桃疼得惨叫一声,脸色瞬间惨白如鬼,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
春桃你……你放手!
春桃沈疏砚,你疯了?
春桃你敢对我动手?
春桃贵妃娘娘不会放过你的!
春桃她一定会将你凌迟处死,让你不得好死!
沈疏砚凌迟处死?
沈疏砚不得好死?
沈疏砚低低地笑了起来,笑声沙哑,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,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欲望终于找到了出口
沈疏砚那也要看,她有没有这个本事
话音未落,她缓缓坐起身,动作有些迟缓,每动一下,体内的灼痛感便加剧一分,可她的神色却愈发平静,平静得可怕
她另一只手猛地探向床头的墙缝——那是原身被打入冷宫前,偷偷藏起来的一枚银簪,簪头被磨得尖利无比,本是原身用来防身,却因怯懦,从未敢使用过,如今,倒成了她手中的第一柄刀
银簪入手冰凉,沈疏砚握着簪子,指尖没有丝毫颤抖,眼神平静得如同在解剖台上拿起手术刀
她没有丝毫犹豫,手腕一翻,尖利的簪头便毫不犹豫地刺向春桃的颈动脉
动作快、准、狠,没有半分拖泥带水,鲜血瞬间喷涌而出,温热的液体溅在沈疏砚苍白的脸颊上、素色的衣襟上,与漫天白雪形成了极致的反差
春桃的眼睛瞪得极大,满脸难以置信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漏气声,双手徒劳地捂着脖子上的伤口,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溢出,染红了她的青绿色宫装
不过瞬息之间,春桃的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,摔在冰冷的雪地里,抽搐了几下,便彻底没了气息,眼睛依旧圆睁着,定格在临死前的恐惧与惊愕之中
沈疏砚缓缓松开攥着她手腕的手,看着倒在雪地里的尸体,脸上没有丝毫波澜,既没有杀人后的恐惧,也没有愧疚,只有一种近乎满足的平静
她慢条斯理地抬起手,用指尖擦拭着簪头上的血迹,动作优雅从容,仿佛只是刚刚整理了一下衣襟,而非了结了一条人命
温热的鲜血触感,体内翻涌的毒性与痛感,眼前冰冷的尸体,漫天飞舞的白雪,这一切都无比真实,比她在实验室里研究过的任何案例都要让她着迷
那种掌控他人生命的快感,那种绝境中破局的决绝,那种无需压抑的狠戾,像藤蔓一样,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,让她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
这深宫高墙,从来都不是囚笼,而是最好的棋局
那些高高在上的妃嫔,权倾朝野的大臣,九五之尊的皇帝,还有那些欺辱过原身、践踏过沈家尊严的人,都将是她的棋子
她要踩着鲜血往上爬,要执掌权谋,要让所有亏欠过“沈疏砚”的人,一一付出代价;要让这死寂的深宫,因她而掀起惊涛骇浪;要活成自己最偏爱那种模样——冷冽、狠绝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,无人能制,无人能懂
体内的牵机引还在发作,疼得她几乎要晕厥过去,可沈疏砚的眼底,却燃起了一簇幽暗而疯狂的火焰
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具孱弱却蕴藏着新生的躯壳,又看了看窗外漫天风雪笼罩的紫禁城,嘴角的笑意愈发深邃,愈发妖异
韦贵妃,陷害沈家的奸臣,漠视生命的皇权……你们等着
从今往后,世间再无那个怯懦的沈疏砚,只有从地狱归来,以恶为刃,以权谋为棋的复仇者
这深宫棋局,该由我,重新执掌了
风雪更烈,卷着雪沫子涌入冷宫,吹动着沈疏砚染血的衣襟,她坐在冰冷的床榻上,眼神幽暗如渊,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与疯狂,像一株在雪夜里破土而出的曼陀罗,美丽,却致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