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皇子府的地牢阴冷潮湿，石壁上凝结着水珠，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。沈清辞身着素衣，在侍卫的引领下走过幽深的甬道，指尖依旧摩挲着那枚从李默处赢来的玉佩——玉佩背面刻着一个极小的“珙”字，让她心中疑窦丛生。
地牢深处的刑讯室里，李默的贴身侍卫被铁链缚在刑架上，浑身是伤，却紧咬着牙关，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。沈清辞刚踏入房门，便见一名身着鉴查院服饰的中年男子正手持烙铁，神色冷硬地站在一旁，正是鉴查院一处主办朱格。
“沈姑娘倒是好兴致，竟亲自来这污秽之地审讯犯人。”朱格转过身，目光在她脸上一扫，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，“鉴查院审讯有规矩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插手的。”
沈清辞淡淡颔首，并未理会他的挑衅：“朱大人，二皇子已应允民女审讯之权。何况此案牵扯沈家旧案，我若不能亲自问个明白，恐怕难以安心配合鉴查院查案。”
“配合？”朱格冷笑一声，举起烙铁就要往侍卫身上烫去，“这等北齐暗探的走狗，唯有酷刑才能让他开口。沈姑娘一介女流，还是早些回去吧，免得污了眼睛。”
就在烙铁即将触碰到侍卫皮肤的瞬间，沈清辞突然开口：“朱大人，若用酷刑逼供，即便他说了实话，也难保不是屈打成招。当年我父亲一案，不就是因为‘证据确凿’，才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吗？”
朱格动作一滞，眼底闪过一丝阴鸷。他深知沈家旧案背后水有多深，眼前这女子看似柔弱，实则字字诛心，竟直接戳中了此案的要害。
“那沈姑娘有何高见？”朱格放下烙铁，抱臂而立，想看她如何收场。
沈清辞缓步走到侍卫面前，目光平静地看着他：“你是李默的贴身侍卫，想必深得他信任。可你可知，昨夜刺杀我失败后，李默已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你身上，说你是受北齐商人指使，与他毫无关系。”
侍卫猛地抬起头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：“不可能！公子绝不会如此对我！”
“有没有可能，你自己心里清楚。”沈清辞从袖中取出那枚玉佩，在他眼前晃了晃，“这枚玉佩是李默的贴身之物，背面刻着‘珙’字，想必是林相府二公子林珙之物。你与李默、林珙暗中勾结，替他们传递消息给北齐商人，我说得对吗？”
侍卫的脸色瞬间惨白，嘴唇哆嗦着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。沈清辞见状，继续说道：“你若老实交代，我可以保你家人性命。否则，不仅你难逃一死，你的妻儿老小也会因你通敌叛国之罪，被流放三千里，永世不得回京。”
这番话恰好戳中了侍卫的软肋，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：“我说！我说！是李默让我刺杀您的，他怕您查出他父亲与林珙勾结北齐、私贩军械的事！当年沈大人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，才被他们诬陷谋逆的！”
沈清辞心中一震，果然与林珙有关。她正想追问更多细节，刑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，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：“没想到沈姑娘审讯手段如此高明，竟比鉴查院的刑讯逼供管用多了。”
来人一身青色长衫，面容俊朗，嘴角噙着一抹随性的笑意，正是刚从澹州入京不久的鉴查院提司范闲。他身后跟着提着箱子的王启年，两人并肩而立，神色各异。
“你是谁？”朱格见范闲未经通报便闯入，脸色顿时沉了下来，“鉴查院地牢禁地，岂容你随意进出？”
范闲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令牌，上面刻着“提司”二字，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光：“朱大人，在下范闲，忝为鉴查院提司。按鉴查院规矩，提司可查阅所有卷宗，审讯所有犯人，不知朱大人有何异议？”
朱格瞳孔骤缩，他没想到这位传说中庆帝亲封的提司竟如此年轻，更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。鉴查院提司身份特殊，直属庆帝管辖，就连院长陈萍萍也要礼让三分，他自然不敢阻拦。
“原来是范提司，失敬。”朱格强压下心中的震惊，拱手说道，“只是此案牵扯甚广，还请范提司不要轻易插手。”
“牵扯甚广？”范闲走到沈清辞身边，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艳，随即转向侍卫，“我听说牛栏街刺杀案的幕后主使林珙，近日与李嵩父子过从甚密，想必此案与北齐暗探脱不了干系。鉴查院立院之本，便是查清真相，惩治奸邪，朱大人这话，倒是不像鉴查院的人该说的。”
沈清辞心中一动，她没想到范闲竟会主动提及牛栏街刺杀案与林珙。看来这位鉴查院提司，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闲散，心中自有丘壑。
“范提司说得是。”沈清辞顺势说道，“方才这位侍卫已经招供，林珙与李嵩父子勾结北齐，私贩军械，当年我父亲便是因此事被诬陷谋逆。还请范提司为沈家做主，还天下一个公道。”
范闲点了点头，看向侍卫：“你且详细说说，林珙与北齐商人的交易地点和时间，还有哪些人参与其中。”
侍卫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，加之沈清辞的承诺，便一五一十地交代起来：“交易地点在城外的破庙，每月十五月圆之夜进行。参与的还有北齐暗探司理理，她常以商人身份往来京都与北齐之间，传递消息……”
听到“司理理”三个字，范闲和王启年对视一眼，眼中都闪过一丝凝重。他们追查牛栏街刺杀案多日，正愁找不到司理理的下落，没想到竟在此案中得到了线索。
朱格站在一旁，脸色愈发难看。他没想到沈清辞不仅撬开了侍卫的嘴，还引出了范闲这个变数，若是让他们继续查下去，恐怕会牵扯出更多不该被人知晓的秘密。
“范提司，此事事关重大，还需上报院长和陛下定夺，不可擅自行动。”朱格上前一步，试图阻止他们。
范闲摆了摆手：“朱大人放心，我自有分寸。王启年，你立刻带人去城外破庙埋伏，务必将交易现场一网打尽，活捉司理理。”
“得嘞，范提司！”王启年躬身应道，转身便急匆匆地离去。
朱格还想说些什么，却被范闲打断：“朱大人，沈姑娘手中的线索对查清此案至关重要，从今日起，她便随我一同查案。鉴查院的规矩，我自然会遵守，但也绝不会让真相被埋没。”
沈清辞看着眼前的范闲，心中感慨万千。这位鉴查院提司，行事风格果然与众不同，既有少年人的意气风发，又有超乎年龄的沉稳老练。有他相助，或许沈家翻案之事，真的有了希望。
离开地牢时，范闲突然转头看向沈清辞：“沈姑娘，我听说令尊当年与我母亲叶轻眉颇有交情，还曾为鉴查院立院之事出过力。此次我帮你翻案，也算替母亲还了当年的人情。”
沈清辞心中一震，父亲的密室中确实藏着一封叶轻眉的手札，上面写着“以法破局，以智安邦”八个字，原来他们之间竟有这样的渊源。
“多谢范提司。”沈清辞微微颔首，眼中闪过一丝暖意。
夕阳下，两人并肩走出二皇子府，身后的地牢依旧阴冷，但沈清辞知道，随着范闲的介入，这场牵扯甚广的迷局，终于要迎来破晓的曙光。而林珙、李嵩背后的更大势力，也即将浮出水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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