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苏婉,名字是阿娘取的,她说“有美一人,婉兮清扬”,可我这一生,不过是清水镇里一株随风晃的寻常草木
阿娘走得早,我无亲无靠,靠着侍弄些花花草草,做些香包度日,我的香包比旁人的留香久些,不过是舍得放些晒干的白兰与苍术,慢工细磨罢了,倒成了清水镇人嘴里的“特色”,说来也可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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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清水镇待了许多年,最先熟络的是回春堂的玟小六。他总大大咧咧的,喊我“婉娘”,讨我的薄荷香包,也会在我被地痞刁难时,拎着药杵就冲过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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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只当他是难得的朋友,却从没想过,这个整日插科打诨的“汉子”,竟是皓翎的王姬小夭
后来知晓时,我坐在花摊前发了半晌的呆,原来这世间,有人要披着旁人的模样,才能安稳活在这清水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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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柳是我在东海边上遇见的
那年我贩花遇了风浪,坠进海里,是他救了我。白衣银面,带着海水的咸腥,九命妖的气息冷得刺骨,却在我腕间留了道浅痕
往后他偶尔会来清水镇,不说话,就立在暗处看我摆花摊,我只当是救命之恩要还,却不知他那九颗心,竟装了对我的喜欢
我长在人间烟火里,不懂大荒妖物的情,只觉他冷,觉他远,直到后来,我才懂那些深夜绕着花摊的脚步,那些悄悄放在摊前的伤药,都是他的心意——可那时,我连他的模样都没看清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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防风邶公子是后来才遇见的
他总带着酒壶,眉眼散漫,会教镇上的孩童射箭,会买我的香包,笑着说“婉娘的香,能醉倒九头妖”
我只当他是路过的公子,温文又疏朗,直到某日撞见他卸了伪装,露出银面下的眉眼,才惊觉,防风邶就是相柳
原来他想靠近我,竟要换一副模样,用最散漫的姿态,藏起最烈的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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玱玹来清水镇那日,我正低头绣着香包,抬眸便撞进他的目光里
那目光里有惊,有念,有我读不懂的怅然
后来才知道,他是把我认成了小夭,认成了那个他寻了三百年的表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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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念跟在他身后,怯生生地扯我的衣袖,说喜欢我的香包,喜欢我的模样,这小姑娘的欢喜直白又纯粹,倒让我想起从前的自己,以为日子不过是守着花摊,闻着花香,就够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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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世间的遗憾,原是数不清的
相柳的喜欢,我懂迟了;玱玹的执念,错付在了我身上;小夭的身份,藏了那么久;而我,不过是个普通人,偏偏血能救人,偏偏卷入这些人的命途里
可细想,又觉得不必介怀
我守着我的花摊,小夭终是做回了她的王姬,玱玹成了他想成为的王,阿念也有了她的归宿,至于相柳,哪怕他在大荒的某处,只要还活着,就好
清水镇的风,依旧吹着,我还是我,花香依旧绕着青石板路。这世间的相遇与错过,欢喜与遗憾,都像这风,吹过就好
各自安好,便是最好的结局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