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岚山的雾总带着股草木的腥气,苏逸背着半篓草药钻进竹林时,裤脚已经被露水打湿。他今年十六,眉眼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,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,像藏着星子——这是村里老人们常说的,“有股子不认命的劲”。
村西头的黑风洞是孩子们不敢靠近的禁地,洞口爬满了青黑色的藤蔓,据说里面住着会吃人的山精。但苏逸不怕,他娘的咳嗽病越来越重,郎中说只有洞里的“血灵芝”能续命。此刻他举着松明火把,火苗在潮湿的空气里抖得像条受惊的蛇,照亮了洞壁上斑驳的刻痕,那些线条扭曲古怪,不像山民的涂鸦,倒像某种古老的符文。
“咳咳……”火把的烟呛得他直咳嗽,就在这时,脚下踢到个硬物。苏逸弯腰拾起,是块巴掌大的青铜残片,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,墨迹历经岁月却依旧清晰,开头三个字是“青云诀”。
他正看得出神,洞深处突然闪过一道微光。苏逸握紧砍柴刀往前走,火光里渐渐显出个石台,台上卧着枚鸽子蛋大的珠子,通体莹白,表面流转着淡淡的光晕,像裹着层融化的月光。
珠子入手微凉,刚碰到掌心,突然化作一道暖流钻了进去。苏逸吓了一跳,低头看时,掌心只剩道浅浅的白痕,像片没褪尽的云。他再去看那青铜残片,发现背面还刻着半张残缺的图谱,画着人盘膝而坐,周身有气流环绕,正是《青云诀》的入门心法。
那天苏逸没找到血灵芝,却揣着残片回了家。夜里他坐在娘的病床边,借着月光偷偷研读。残片上的文字晦涩难懂,他靠着村里唯一的老秀才教的几个字,连蒙带猜地琢磨,竟真的依着图谱盘膝坐下,试着感受那所谓的“灵气”。
起初毫无动静,直到第七夜,他忽然觉得丹田处微微发热,像揣了个小暖炉。那股暖意顺着图谱上的经络游走,所过之处,疲惫感一扫而空。更奇的是,掌心那道白痕隐隐发亮,周身的草木清香仿佛都变得有形,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——这是灵珠在帮他吸纳灵气。
苏逸的修炼进度快得惊人。寻常人需三月才能入门的吐纳之法,他三天就已掌握。半年后,他能轻易跃过村口那棵老槐树,砍柴时一刀下去,碗口粗的树干应声而断。他把这事藏得极深,只在每日清晨躲进后山的密林里修炼,回来时再装作如常。
变故发生在一个雪夜。村里的恶霸王虎带着两个外乡人踹开了他家的门。那两人穿着黑袍,袖口绣着骷髅头,眼神阴鸷得像毒蛇。
“小子,把你藏的宝贝交出来。”王虎掂着手里的铁尺,唾沫星子喷在苏逸脸上,“我都看见了,你在后山飞檐走壁,定是得了仙家宝贝。”
苏逸将娘护在身后,拳头攥得发白: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
“敬酒不吃吃罚酒!”黑袍人突然出手,指尖弹出道黑气,直取苏逸面门。苏逸只觉丹田发热,灵珠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到掌心,他下意识地一挡,黑气撞在掌心的白痕上,竟像冰雪遇阳般消融了。
黑袍人吃了一惊:“灵珠在你体内!”
另一个黑袍人祭出柄骨刃,带着腥风劈来。苏逸依着《青云诀》的心法侧身躲过,抄起墙角的扁担横扫过去。扁担上裹着层淡淡的白光,竟将骨刃震得脱手而飞。
“点子扎手,撤!”为首的黑袍人看讨不到便宜,撂下句狠话,带着王虎消失在风雪里。
苏逸扶着颤抖的娘,转头看向窗外——半个村子的屋顶被刚才的打斗掀翻,几间草房还燃着大火,村民们的哭喊声混着风雪声,像把钝刀子割在他心上。
“逸儿,他们是冲着你来的。”娘攥着他的手,枯瘦的手指冰凉,“这地方不能待了,你走吧,去寻个能安身的仙门。”
第二天清晨,苏逸给娘磕了三个响头,把积攒的铜钱和那半本《青云诀》贴身藏好,背上简单的行囊离开了青岚山。村口的老槐树下,村民们默默望着他,没人说话,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声,像在为他送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