极北边境·永冻峡谷
十年前
风雪把天地搅成一片混沌的灰白。
五岁的贝克纳连·伊希斯趴在悬崖边的岩石后,熊皮斗篷几乎和雪地融为一体。她死死咬着下唇,血腥味在齿间弥漫——
下方峡谷里,父亲正单膝跪在雪地上。
那个总是把她扛在肩上大笑、能用藤蔓卷起整群马匹的男人,此刻右臂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,鲜血顺着指尖滴落,在纯白的雪地上绽开刺目的红梅。
“博纳家主。”父亲的声音穿过风雪传来,是贝克纳连从未听过的嘶哑,“这就是你的‘诚意’?”
对面站着三个人。
为首的博纳家主披着暗红色外袍,胸前的郁金香家徽在风雪中反着冷光。他身后,两个黑袍人掌心悬浮着幽绿的魔药瓶——那是沃波尔家的人。
“伊希斯,别怪我。”博纳家主的声音平缓得像在谈论天气,“永冻峡谷的‘霜魂草’,能让我们郁金香家子弟的异能觉醒率提升三成。你们藤家守着它,太浪费了。”
“这是格兰特家族的领地!”父亲低吼。
“所以格兰特家很快也会收到消息。”沃波尔家的黑袍人笑了,“说你们藤家私采禁药,意图不轨。证据嘛……”
他晃了晃手中的瓶子:“这就是从你们仓库里‘搜出来’的。”
贝克纳连的小手攥紧了岩石边缘。她知道那瓶子——那是昨天父亲采来给她治疗冻伤的药草汁,根本不是霜魂草!
谎言。
全都是谎言。
“签了这份效忠契约。”博纳家主扔下一卷羊皮纸,落在父亲面前的雪地上,“藤家从此为郁金香家附庸,永冻峡谷由郁金香和药家共同管理。这样,你还能活着回去见你女儿。”
父亲盯着那卷羊皮纸,沉默了整整十个呼吸。
然后他抬起头。
贝克纳连永远记得那一刻——
父亲脸上没有屈辱,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近乎可怕的平静。他伸出没受伤的左手,却不是去捡羊皮纸,而是重重按在了雪地上。
“伊希斯家族,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在峡谷中激起回响,“永不为人附庸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绿色的光芒从他掌心炸开!
那不是治疗时的柔光,而是狂暴的、带着荆棘尖刺的藤蔓之潮,数十根碗口粗的藤条破雪而出,像活的巨蟒般扑向对面三人——
“找死!”博纳家主厉喝,双掌推出狂暴的气流。
沃波尔家两人同时砸碎魔药瓶,腐蚀性的绿雾弥漫开来。
贝克纳连想尖叫,想冲出去,但身体被一只大手猛地按住。她惊恐回头,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——格兰特家主艾奥瓦·格兰特,阿克萨斯的父亲。
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,食指竖在唇前,眼神沉得像冻了万年的冰。
“看着,贝卡。”艾奥瓦的声音压得极低,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好好看着,这个世界的规则。”
峡谷中的战斗只持续了三分钟。
父亲倒下了。
藤蔓被狂风撕碎,被毒雾腐蚀。最后一道攻击贯穿他胸膛时,他居然还挣扎着抬起头,看向贝克纳连藏身的方向——他早就知道她在那里。
他的嘴唇动了动。
没有声音,但贝克纳连读懂了。
活下去。
风雪更大了,盖住了血迹,盖住了尸体。博纳家和沃波尔家的人很快离开,带着伪造的证据,带着“藤家私采禁药被魔兽袭击全灭”的谎言。
艾奥瓦抱着浑身僵硬的贝克纳连走下悬崖,到父亲身边,单膝跪下,用掌心缓缓合上了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睛。
“老朋友,”艾奥瓦低声说,“你赌赢了。”
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雪域狼家徽,轻轻放在父亲心口。家徽触血的瞬间,发出微弱的银光,化作无数光点渗入伤口——那是雪域狼家的“血誓追踪”,从此伊希斯家族每一个血脉,格兰特家都能感应到方向。
“从今天起,”艾奥瓦抱起贝克纳连,让她看着父亲安息的脸,“枯藤与雪域狼,血融于血,骨连于骨。伤你们者,即是宣战格兰特全族。”
五岁的贝克纳连没有哭。她只是伸出小手,从父亲僵硬的手指间,捡起了那枚被血浸透的、属于伊希斯家族的枯藤家徽。
握紧。
家徽背面的尖刺扎进掌心,鲜血顺着手腕流下,滴在雪地上,和她父亲的血融在一起。
很多年后,当贝克纳连·伊希斯以子爵身份踏入王都,当那些贵族用或惊艳或算计的目光打量她时,她总会无意识地摩挲左手掌心——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疤,是当年留下的,同样也在她心口的印记。
而每一次,阿克萨斯·格兰特都会在不经意间,轻轻碰一下自己心口的位置。
血誓无声。
但它一直在那里,在每一次心跳中回响:
欢迎来到,王室的修罗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