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4 章：血色倒计时

我从通风井口摔下来，后背狠狠撞在一块锈蚀的铁板上，闷哼一声，牙关咬紧没叫出声。冷气顺着脊椎往上爬，像有根铁钉顺着骨头缝往里钉。头顶滴水，一滴，两滴，三滴——每三秒一次，砸在铁轨积水里，声音不大，却像是敲在我太阳穴上。

我蜷在废弃列车残骸后头，左手死死压着胸口。U盘贴着皮肤，还带着体温。右手掌心那道裂开的疤又渗血了，血顺着指缝往下淌，在脚边黑水里晕开一团暗红，像化不开的墨。

耳边还在回响沈知行的声音。

“晚晚……这次，换我追在你身后了。”

不是温柔，是刀锋抵喉的冷静。他清空监控，替我抹去痕迹，可也切断了所有外部信号。我是逃出来了，还是被推进了更深的局？

我摸出手机，屏幕亮起，信号格空着，电量17%。突然跳出一个热点——“LIN-ZSX-SECURE”。自动连接。

【位置已同步至云端】

我手指一抖，立刻断开，拔卡，指甲抠进SIM槽，把芯片捏碎扔进水洼。可已经晚了。Z先生的系统比猎犬还灵，只要我联网，哪怕一秒，轨迹就暴露。

我靠着铁壳残车喘气，隧道深处传来金属刮擦声，像是有人拖着铁链走。我屏住呼吸，指尖摸到地上一根断钢筋，攥紧了。

不能停。他们知道我从评审中心逃了，下一个落脚点，只能是这里——城市地下管网的废弃段。维修站、排水道、旧地铁线，全城最黑的肠子，也是唯一能藏身的地方。

我撑地起身，膝盖发软。鞋底踩在湿滑轨道上打了个滑，整个人往前扑，手肘磕在铁皮上，疼得眼前发黑。我咬牙爬起来，沿着隧道壁往前走，指尖一路划过砖墙，全是湿漉漉的霉斑。

黑暗里，只有我的脚步声和喘息。远处高楼顶上，红光一闪一闪，无人机巡逻。它们不会来这种地方，但会盯着出口。我知道Z先生启动了什么——“清道夫协议”。全城封锁，私兵、黑警、情报网全面运作，目标只有一个：林晚，活要见人，死要毁证。

我拐过一个弯，前面角落里蜷着个人。破毯子裹着身子，面前摆着半瓶烈酒，酒瓶歪倒，地上湿了一片。流浪汉？我放慢脚步，绕着走。

他没动。

我走过他身边时，他忽然暴起。

动作快得不像个醉鬼。手里握着一根带电警棍，蓝光噼啪炸响，直刺我后颈。

我侧身闪，毛衣肩头被擦过，布料烧焦，一股糊味冲进鼻腔。火花溅在脸上，烫得我一闭眼。他再刺，我抬腿踹他手腕，他竟没松手，反而顺势扑上来，另一只手掐我喉咙。

力气大得不像人。

我后背撞墙，呼吸被掐断，眼前发花。他脸凑得很近，眼神空洞，嘴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音，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。

我不想杀人。

可我不想死。

我抬膝撞他裆下，他闷哼一声，手松了半秒。我抽出钢筋，横扫过去，砸中他太阳穴。他晃了晃，倒地不动。警棍滚进水里，还在冒电火花。

我靠墙喘气，手抖得厉害。

这不是普通的杀手。这是被注射了神经兴奋剂的“清道夫”，连痛觉都被屏蔽，只为完成任务而活。

我蹲下，翻他口袋。没有证件，只有个微型耳塞，黑色，印着Z字缩写。我捏碎它，扔进水里。

抬头看隧道高处，通风口铁网被撕开一道口子，一根断裂的战术绳垂下来，末端磨损严重。我伸手够到那截绳，触感熟悉——深灰色，军用级纤维，和档案室里那截一模一样。

林骁来过。

他杀了这个清道夫？还是……他根本就是来引我入局的？

我攥紧绳子，往隧道深处走。

前面有扇半塌的铁门，写着“维修控制室”。我推门进去，里面一台老式终端机还连着电源，屏幕泛黄，键盘积灰。我坐下，插上U盘，输入沈知行留给我的跳转密钥。

系统加载缓慢，进度条爬得像蜗牛。我盯着屏幕，手指无意识摩挲左耳上的银扣。养母留下的，刻着林家旧徽。她说：“晚晚，你是真的。”

屏幕终于亮起，跳出一个加密链接，标题是：“姐姐，救我……”

直播界面弹出。

林昭雪坐在卧室梳妆台前，穿着白色睡裙，头发披散，脸上全是泪。她对着镜头抽泣，声音发颤：“姐姐……救救我……他们说我也是假的……我到底是谁？”

我手指僵住。

画面里，她拿起梳子，一下下梳头，动作机械。镜子里映出她的眼睛——太静了，不像真人。可那眼泪是真的，在灯光下反着光，一滴滴滑落。

我调出后台数据追踪程序，逆向定位信号源。IP地址跳出来：**林家老宅B2层，内网专线，加密通道**。

不是公开网络。是林家自己的系统。

她在老宅，可那个地方早就被林夫人掌控。林昭雪现在说的每一句话，都可能是被诱导的。甚至……她本人，都不一定是真的清醒。

我盯着她流泪的脸，脑子里闪过贫民区那个雨夜。养母躺在破床上，手冰凉，握着我说：“晚晚，你要记住，你是真的。”

可如果连“真实”都能被复制、被操控呢？

如果林昭雪真的开始怀疑自己，那她的眼泪，算不算一种觉醒？

手机突然震动。

来电显示：无号码，备注只有两个字——“暗夜”。

我接通。

“昭雪是不是真的出事了？”我声音哑得不像自己。

对面沉默两秒。

沈知行的声音传来，冷静得像在读天气预报：“别信任何眼泪。那是诱饵。林昭雪已被注射镇静剂，直播由AI驱动，情绪模型基于她过往十年社交数据生成。她现在在深度睡眠状态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直播。”

我猛地站起来，手拍在桌上：“你怎么知道这么多？你到底是谁的人？！”

“我是十年前给你汇款留学的人。”他声音没变，“也是现在，唯一不会让你死在黎明前的人。”

我喉咙发紧。

“清道夫协议已启动。”他说，“全城封锁，所有出口都有埋伏。你若去林家，必死无疑。”

“那你告诉我这些，是为了让我逃？”

“不是。”他说，“是让我知道你会去。”

通话结束。

我盯着黑掉的手机，心口像被什么压住。他不拦我，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停。他知道我要去林家，不是为了救林昭雪，而是要亲眼看看——谁都能被替换？还是……只有我不该存在？

我把U盘拔出来，重新塞进内衣夹层，扯了扯黑毛衣领子，遮住半张脸。站起身，踢开挡路的废铁，走出控制室。

隧道更黑了。我靠指尖摸墙走，铁轨湿滑，鞋底打滑一次，膝盖磕地，疼得我吸了口气。我爬起来，继续往前。

穿下水道，攀围墙，踩着垃圾桶翻过林家后巷的矮墙。落地时脚一软，单膝跪地，手撑在泥里。我慢慢站起来，抬头。

林家老宅二楼，一扇窗亮着灯。窗帘半开，映出林昭雪模糊的身影。她坐在梳妆台前，低着头，像是在哭。

我站在巷口阴影里，风卷着落叶打在我脸上。我抬手摸左耳，银扣冰凉。

玻璃窗上，她的脸和我的脸重叠在一起，像一面碎裂的镜子，照出两个被命运撕扯的女人。

我往前走了一步。

忽然，窗帘动了。

一只戴黑手套的手缓缓放下望远镜，缩进窗内。

我猛地抬头。

对面楼顶，沈知行站在那儿，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他身旁站着一个人——灰风衣，帽檐压得很低，面容隐没在夜色里。

我没看清那人是谁。

但我知道。

他们都在看着我。

等着我走进去。

我站在巷子里，没动。

风停了。

玻璃窗上，我和林昭雪的脸依然重叠着，像谁也没能逃出这场命定的对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