查完成绩的那个傍晚，夏栀把自己摔进书桌前的椅子里，指尖划开微信朋友圈时，屏幕光映得她眼睛发涩。中考成绩公布的喜悦和焦虑像两股潮水，在小小的朋友圈里撞得七零八落，天南地北的动态，却都绕着同一场考试打转。
最先跳出来的是班长林杉的动态，配着一张和录取通知书的合照，背景是市重点高中的校门，文字简单又张扬：“尘埃落定，赴下一场山海。”夏栀记得林杉初三整年都埋在题海里，就连课间十分钟都在刷压轴题，此刻看着那行字，她指尖顿了顿，点了个赞，心里却泛起点说不清的酸。林杉的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，初中同学的祝福刷了满屏，还有几个家长跟着留言，语气里满是羡慕。
往下划，是小学同学陈诺的动态，定位在海南的海边。照片里他穿着花衬衫，手里举着椰子，笑得露出两排白牙：“中考结束，先去看海！成绩？随缘啦～”夏栀盯着那张碧海蓝天的照片，忽然想起陈诺的爸妈常年在外地做生意，他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，学习成绩不上不下，却总活得没心没肺。评论里有人调侃他“心大”，他回了个鬼脸的表情包，说反正家里已经安排好去私立高中，不用挤破头抢重点。夏栀看着，轻轻叹了口气，人和人的路，从一开始就岔开了。
再翻，是隔壁班转校生苏晓的动态，定位显示在英国伦敦。她拍了大本钟的夜景，配文是英文：“New start, new life.”后面跟着一个星星的表情。夏栀对苏晓有点印象，听说她爸妈是外企高管，中考前就办好了留学手续，这场考试对她而言，不过是走个过场。评论区里全是“学霸出国啦”“羡慕哭了”的声音，夏栀划过去，心里莫名空落落的。同样是中考，有人把它当成人生的分水岭，有人却只当是一场无关紧要的仪式。
划着划着，夏栀看到了同桌姜茶的动态，没有配图，只有一行文字：“628分，离目标差12分，今晚继续刷题。”姜茶的目标是市重点的实验班，这个分数够上普通班，却够不着实验班的门槛。夏栀想起姜茶昨天查完成绩后红着眼圈的样子，明明考得已经很好，却还是不满意。她想在评论区安慰几句，打了又删，最后只发了个加油的表情包。姜茶很快回了个谢谢的表情，夏栀知道，这个暑假，她又要泡在补习班里了。
突然，一条仅三天可见的动态跳了出来，是前桌陆舟发的，他平时很少发朋友圈，这次却晒了一张中考成绩单，总分580，后面跟着一句：“总算没让爸妈失望。”夏栀愣住了，陆舟的基础很差，初三下学期几乎是拼了命地学，每天最早到教室，最晚离开，就连体育课都在教室背单词。她想起有次问他为什么这么拼，他挠着头说，爸妈都是农民工，供他读书不容易，想考个高中，以后能考个好大学，让他们少受点累。夏栀盯着那行字，鼻尖忽然发酸，她点了赞，评论里写：“你超棒的！”
朋友圈还在不断刷新，有同学晒出艺术特长生的录取通知，有家长发长文感慨孩子的中考路，还有人吐槽志愿填报的纠结，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晒高一的预习资料。夏栀划了半天，手指渐渐酸了，把手机扔在桌上，望着窗外的晚霞发愣。
天边的云被染成橘红色，楼下的公园里，有考完试的学生骑着单车呼啸而过，笑声顺着风飘进来。夏栀想起自己的成绩，615分，够上市重点的普通班，却离实验班差了一截，爸妈倒是挺满意，说女孩子能考成这样就不错了，可她心里总憋着股劲。她打开自己的朋友圈，编辑了半天，最后只发了一个月亮的表情，什么文字都没写。
没过多久，微信提示音响了，是姜茶发来的消息：“看你朋友圈了，怎么就发个月亮？”
夏栀回：“不知道说什么。”
姜茶：“其实考得已经很好啦，实验班不行，普通班也能好好学。”
夏栀：“你不也没到实验班吗，还说我。”
姜茶发了个哭脸的表情包：“我这不是给自己找台阶嘛，对了，陆舟考了580，你看到没？他可太厉害了！”
夏栀：“看到了，他真的拼了。”
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，窗外的天渐渐黑了，朋友圈还在更新，天南地北的动态，汇聚成一场关于青春和成长的狂欢与遗憾。夏栀忽然明白，中考从来不是终点，只是人生路上的一个站牌，有人在这里上车，有人在这里下车，有人换乘去了更远的地方，有人却只能原地徘徊。但无论如何，太阳明天还是会升起，而他们，总要继续往前走。
她重新拿起手机，在那条只有月亮的朋友圈下，补了一行字：“前路漫漫，亦有灿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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