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南永州的夏天,蝉鸣比日光更炽热。十六岁的非非攥着妈妈淘汰的旧智能手机,蹲在自家小卖部的屋檐下,指尖反复划过快手首页的短视频。屏幕里,有人唱着跑调的山歌收获万赞,有人分享田间劳作的日常引来评论区的热闹互动,而她面前的货架上,只有落满灰尘的零食和永远卖不完的矿泉水。
“非非!把冰柜擦了,下午要进新的雪糕。”妈妈的吆喝声从里屋传来,带着常年被生活压得不耐烦的尖锐。
非非应声站起,手腕上的旧手表晃了晃——那是爸爸留下的唯一物件,表盘上的玻璃已经裂了三道纹。她拿起抹布,笨拙地擦拭着冰柜表面的水渍,心里却忍不住回放着刚才刷到的直播画面:主播对着镜头唱歌、聊天,粉丝们刷着礼物,屏幕上满是“加油”“好听”的弹幕,那种被关注的感觉,像一束光,照进了她沉闷得快要发霉的生活。
她的成绩中等,相貌普通,在家排行老二,上有强势的姐姐,下有被爸妈宠坏的弟弟,她就像家里多余的影子。姐姐总说她“没用”,弟弟会抢她的东西还反咬一口,爸妈永远只会说“让着弟弟”“你怎么这么不懂事”。只有在刷快手的时候,她才觉得自己不是隐形人——那些和她一样来自小镇、普通平凡的主播,都在努力地展现自己,收获着属于自己的微光。
那天晚上,等家人都睡了,非非偷偷躲在被子里,注册了一个快手账号,用户名就叫“桐门非非”——“桐门”是她们小镇的别称,她想,就算没人看,也要留下自己的痕迹。
她试着拍了第一条短视频:在小卖部的货架前,清了清嗓子,唱了一首妈妈教她的永州山歌。没有美颜,没有滤镜,背景里还有窗外的蝉鸣和远处的狗吠。她紧张得手心冒汗,唱到一半还忘词了,最后对着镜头尴尬地笑了笑,匆匆结束了拍摄,犹豫了很久,才按下“发布”按钮。
发布成功的那一刻,她心脏狂跳,既期待又害怕。她关掉手机,蒙在被子里,翻来覆去睡不着,脑子里全是“会不会有人骂我”“会不会没人看”的念头。
第二天一早,她第一时间摸过手机,点开快手。那条短视频的播放量只有12,点赞3个,评论1条:“声音挺干净的,就是有点紧张呀。”
看到评论的瞬间,非非的眼睛亮了。她反复看着那条评论,心里暖暖的,像喝了一口甜甜的蜂蜜。她立刻回复:“谢谢!下次会努力不紧张的~”
那之后,非非开始认真经营自己的快手账号。她会拍自己唱山歌的视频,会分享小卖部的日常,会吐槽弟弟的调皮,也会记录小镇的晚霞和稻田。她的视频没有华丽的包装,却有着最真实的烟火气。
播放量慢慢上涨,从几十到几百,再到几千。评论区里的人越来越多,有人夸她声音好听,有人喜欢她的真实,还有人问她小镇的情况。非非每天最开心的事,就是放学回家后,坐在屋檐下,一条一条地回复评论。
“非非,整天抱着个手机,能当饭吃吗?”妈妈看到她总在玩手机,又开始唠叨,“不如多花点时间看看书,或者帮家里做点活。”
“妈,我在做自己喜欢的事。”非非小声反驳。
“喜欢能当饭吃?你看看你姐姐,马上就要考大学了,再看看你,就知道玩!”妈妈的话像针一样,扎进非非的心里。
她低下头,握紧了手机。她知道妈妈不理解,家人也不支持,但她不想放弃。那些来自陌生人的鼓励,是她灰暗生活里唯一的光。
有一天,她拍了一条自己和弟弟吵架的视频。视频里,弟弟抢了她刚买的笔记本,她去抢,弟弟却哭闹着告诉妈妈,说是姐姐欺负他。妈妈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她一顿,她委屈地坐在角落里,对着镜头红了眼眶:“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我?为什么弟弟做错了事,永远都是我的错?”
这条视频意外地火了,播放量突破了十万,点赞过万,评论区里全是安慰她的人。
“我也有这样的弟弟,真的太懂这种委屈了。”
“非非别难过,不是你的错。”
“支持你,做自己就好!”
看着那些暖心的评论,非非忍不住哭了。原来,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经历这些,原来,还有这么多人愿意相信她、安慰她。
也就是从这条视频开始,“桐门非非”这个名字,被更多人记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