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素塔历770.A.P,冰封层的永冻风暴已持续四十天。第七巡逻队的营地扎在萨里山的背风崖下,机甲残骸的金属光泽在漫天风雪中忽明忽暗,像是濒死之人最后的脉搏。吉诺擦拭着手中的梆笛,竹制笛身泛着温润的光泽,这是队长德利赠予他的入队礼,此刻笛尾却沾着一丝未干的暗红——那是队友卡尔的血。
三天前,五级魇魉王突袭渔猎节营地,Theo被魇魉撕碎,卡尔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,将Theo的一截头发塞进吉诺手里,声音嘶哑:“保护好鸠……她和别人不一样。”队长德利为掩护队员撤退,被突然出现的黑洞吞噬,临走前只留下一个锦囊和一句嘱托:“去巢栖道站,找鸠,守住你们相见的地方——那里藏着忘忧宫的钥匙,也藏着吉诺你自己的命。”
吉诺的目光落在营地角落的床铺,红色蝴蝶结被叠得整整齐齐,旁边放着一个银色录音笔——那是鸠的Alpa。这个16岁的少女是三天前加入第七小队的新人,总是带着这只AI录音笔,说是哥哥隼留给他的礼物,要录下全像素塔的声音,创作一首能“融化冰雪”的曲子。鸠总爱缠着他学吹梆笛,指尖笨拙地按在笛孔上,把《晨曲》吹得七零八落,却笑得眉眼弯弯,鼻尖冻得通红:“吉诺前辈,等我学会了,就吹给你和哥哥听。等风暴停了,我们一起去巢栖道站,找哥哥留下的信号好不好?”
他当时只揉了揉她的头发,笑着答应:“好,等风暴停了,我陪你去。”却没敢告诉她,隼早在一年前的魇魉大潮中就已牺牲,尸体至今未寻,Alpa里的“哥哥信号”,或许是某个阴谋的开端。
“吉诺前辈!”通讯器突然传来鸠带着哭腔的声音,夹杂着风雪的呼啸和魇魉的嘶吼,“我在巢栖道站!这里全是魇魉,Alpa快没电了……它说,哥哥的信号就在这里,还有……还有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影!”
吉诺的心骤然揪紧。巢栖道站是隼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,也是德利口中“藏着他性命”的地方。他抓起能量枪,跃上两用摩托Trophon,引擎声冲破风暴,在雪地上拖出两道白色雾痕。防风镜外,天地间一片苍茫,只有远处的像素塔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,像是一座冰冷的墓碑,而巢栖道站的方向,隐隐泛起诡异的幽蓝光晕——那是异想结界的光芒。
巢栖道站的站台早已被积雪掩埋,残破的站牌上“377”的数字依稀可见,那是隼当年乘坐的列车编号。鸠蜷缩在废弃的候车亭下,红色蝴蝶结结满了冰棱,额角的伤口渗出血迹,在雪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。她怀里死死护着Alpa,录音笔的屏幕闪烁着微弱的红光,发出断断续续的电子音:“隼先生……指令……保护鸠……吉诺……是守护……五魂……”
“咕咕!”吉诺快步上前,将能量枪护在她身前,警惕地扫视着四周。听到熟悉的昵称,鸠猛地抬起头,睫毛上的冰碴簌簌掉落,看到吉诺时,干裂的嘴唇动了动,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:“吉诺前辈……我找不到哥哥……Alpa说他在这里留下过信号,可我只看到了好多魇魉……还有一个人影,穿着和你一样的制服,却没有脸……”
吉诺脱下自己的防风外套裹住她,指尖触到她冰冷的皮肤时,才发现她的体温低得吓人,手腕上有一道淡淡的黑色印记——那是异想污染的痕迹,却奇怪地没有扩散。“先跟我回去。”他将鸠扶上摩托,从背包里掏出热压缩饼干和保温壶,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腕,那道印记突然发烫,他的胸口也传来一阵钝痛——德利留下的锦囊在发烫,里面的鳞片隔着布料,与鸠的印记产生了共鸣。
“吉诺前辈,你怎么了?”鸠察觉到他的异样,伸手碰了碰他的胸口,眼神里满是担忧。
“我没事。”吉诺强压下胸口的痛,发动摩托,“隼如果知道你冒险,一定会生气的。等回去了,我教你吹完整的《晨曲》,好不好?”
鸠用力点头,紧紧抱着吉诺的腰,将脸埋在他的背上,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和笛香——那是让她安心的味道。红色蝴蝶结在身后微微颤抖,像是风雪中倔强绽放的花,而她怀里的Alpa,屏幕突然亮起,弹出一段模糊的影像。
画面里的少年背着行囊,站在站台边缘挥手,正是隼。他穿着第七小队的制服,笑容温和,却带着一丝决绝:“咕咕,等我找到抑制异想污染的方法,就带你去阿特拉斯层的忘忧宫,听说那里没有风雪,全是栀子花。记住,无论遇到什么,都要相信吉诺——他不是普通人,他是‘守护’的继承者,也是唯一能保护你的人。还有,不要相信戴着真理之珠的人,尤其是克劳尔……她会用我们最在乎的人,做最残忍的交易。”
影像戛然而止,Alpa彻底黑屏,变成了一块冰冷的金属。鸠攥着录音笔,眼泪无声滑落:“哥哥说的忘忧宫,真的存在吗?他说吉诺前辈是‘守护’的继承者,是什么意思?”
“不知道。”吉诺发动摩托,声音低沉,“但只要你想找,我就陪你。只要你想知道,我就告诉你所有真相——等我们躲过这场危机。”他心里清楚,德利的话、隼的影像、鸠手腕上的印记,还有自己胸口的钝痛,都指向同一个秘密:他与鸠,早已被卷入一场跨越百年的宿命,而这场宿命的终点,或许就是忘忧宫,也是死亡。
摩托行驶在风雪中,突然,地面剧烈震动。魇魉王的嘶吼声从身后传来,黑色的油脂状身体冲破积雪,头顶的软角泛着幽蓝的光,骨刺在风暴中划出诡异的弧线——它比三天前更强,显然是被人操控着。吉诺猛地加速,Trophon的引擎发出刺耳的轰鸣,却始终甩不掉身后的追兵。
“抱紧我!”吉诺转头大喊,同时按下摩托的武器开关,蓝色的能量弹朝着魇魉王射去。鸠死死闭上眼睛,将脸埋在吉诺的背上,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不要和吉诺前辈分开。
能量弹击中了魇魉王的软角,黑雾瞬间弥漫开来。吉诺趁机调转方向,朝着锦囊上标注的坐标冲去——那是他们初次相遇的雪谷,也是德利留下的逃生通道。“坐稳了!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,“前面有个时空裂缝,我们从那里走,去霓虹区——那里有能帮我们的人。”
雪谷的中央,一道淡紫色的裂缝正在缓缓扩大,那是队长德利用生命打开的逃生通道。吉诺正要冲进去,魇魉王突然从黑雾中冲出,利爪朝着鸠的后背抓去。千钧一发之际,吉诺猛地将鸠推进裂缝,自己则转身拔出能量刃,朝着魇魉王冲了过去——他知道,自己必须留下断后,否则鸠根本跑不掉。
“吉诺前辈!”鸠在裂缝中哭喊着,伸出手想要抓住他,却只碰到一片冰冷的风雪。她最后看到的,是吉诺回头时的笑容,温柔得让人心碎,以及他朝着自己做出的口型——“等我,一定要等我”。随后,裂缝闭合,风雪消失,眼前只剩下一片陌生的霓虹灯火,耳边还残留着吉诺的声音,和魇魉王的嘶吼。
鸠跌坐在地,怀里的Alpa不知何时恢复了一丝电量,屏幕上弹出队长德利的留言,声音断断续续,却字字诛心:“鸠,你是克洛诺斯五魂中‘承诺’的继承者,你的血液能净化异想,也能激活忘忧宫的能源核心。吉诺是‘守护’的继承者,他的灵魂与忘忧宫的核心相连——克劳尔要的,是你们两人的五魂之力,重启忘忧宫的方舟计划。吉诺会来找你,但在此之前,你要找到伯尼斯和艾达(鸠的真名),不,你就是艾达……记住,不要相信克劳尔,不要轻易献出你的血液,否则,吉诺会被你亲手害死……”
霓虹区的灯光刺眼,街道上人群熙攘,与冰封层的肃杀形成鲜明对比。鸠攥着吉诺的梆笛和Alpa,红色蝴蝶结上的冰棱慢慢融化,水珠顺着丝线滴落,混着她的泪水,砸在冰冷的地面上。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,也不知道吉诺是否还活着,只知道自己必须遵守约定,等着他来找自己。而远处的高楼顶端,一个粉发少女正透过望远镜看着她,红黄异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与愧疚——那是久住,她手中的画板上,正画着一个戴着红色蝴蝶结的少女,背景是漫天风雪,而少女身后,一个模糊的少年身影,正被黑雾吞噬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