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。

星璃的左臂拆了绷带，虽然还不能用力，但已经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。她开始学写字——不是只在掌心写，而是真正地握笔，在纸上写。最初的字歪歪扭扭，像爬行的虫子，但她写得很认真，一笔一划，工工整整。

陈医师开始教她更深入的东西：如何望闻问切，如何辨证论治，如何根据病人的体质调整药方。星璃学得很慢，因为她不能问，只能听，只能看，只能记。但陈医师很有耐心，一遍遍讲，一遍遍示范。

有一天，医馆来了个咳嗽很久的老妇人。陈医师诊完脉，开了方子，让星璃抓药。星璃按照药方，一味一味地称，一味一味地包，动作还有些生涩，但很准确。

老妇人走后，陈医师忽然说：“你刚才抓药时，是不是觉得方子里少了点什么？”

星璃一愣，抬头看她。

“甘草。”陈医师说，“病人的咳嗽是肺燥引起的，方子里清热润肺的药够了，但缺一味调和药性、缓和其他药苦味的甘草。你注意到了吗？”

星璃想了想，慢慢点头。

“那为什么不说？”陈医师看着她，“因为觉得自己还不懂？因为怕说错？”

星璃低下头。

陈医师叹了口气：“治病救人，最重要的是细心和胆量。细心观察，大胆判断。你心思细，但胆量不够。这不行。”

她走到柜台后，取出一本空白的册子，递给星璃：“从今天起，每天记三个你觉得有疑问的病例，或者三味你觉得用得有意思的药。写下来，第二天我们讨论。”

星璃接过册子，抱在怀里，重重地点头。

那天晚上，她在册子的第一页，用还有些歪扭的字写道：

“今天，李婆婆咳嗽，方子：桑叶三钱，杏仁二钱，川贝一钱半，桔梗一钱。我觉得……可以加甘草五分，调和药性，让药不伤胃。”

写完，她看了很久，然后合上册子，吹熄了蜡烛。

月光从窗外照进来，在地上铺了一层银霜。

星璃躺在床上，闭上眼睛。

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，那个雨夜，那个在马车里以为自己要死掉的夜晚。那时候的她，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——能认字，能写字，能帮人抓药，能有朋友，能有……未来。

虽然她依然不能说话。

虽然胸口那个掌印的疤痕还在，阴雨天会隐隐作痛。

虽然夜深人静时，她还是会被噩梦惊醒，还是会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喉咙，还是会因为发不出声音而恐慌。

但她不再害怕了。

因为她知道，天总会亮。

药总会煎好。

伤口总会愈合。

而哥哥，还有小舞，还有陈医师，还有医馆里那些沉默的、救命的药材——他们都在。

这样就够了。

足够让她在黑暗中，安静地等待黎明。

而这一切，唐三都看在眼里。

他看着星璃一天天好起来，看着她从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兽，慢慢变成能在阳光下舒展枝叶的小树。他心里的那块石头，终于一点一点放下了。

但他也知道，平静只是暂时的。

星璃的双生武魂，她身上的秘密，她与武魂殿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……这些都像悬在头顶的剑，不知何时会落下。

所以他要变强。

更强。

强到能保护她，保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，保护这个好不容易重新开始微笑的女孩。

在铁匠铺挥锤时，在修炼紫极魔瞳时，在练习控鹤擒龙时，这个念头像火一样在他心里燃烧，支撑他熬过每一次疲惫，每一次疼痛。

因为他知道，星星已经重新亮起来了。

而他要做的，就是让这片星光，永远不被黑夜吞噬。

永远。

第十三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