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如血，透过竹窗斜斜地照在桌案上，将那半片兽皮染成暗红。王皓捏着兽皮的指尖微微用力，粗糙的皮质刮得指腹发疼，可他却浑然不觉——注意力全被上面的纹路吸住了。
这半片兽皮比巴掌略大，边缘参差不齐，像是被利器硬生生撕裂的。上面的纹路比玉佩上的更繁复，扭曲的线条间隐约能看出“源”“守”“禁”三个残缺的古字，与《修士常识百问》里记载的上古文字截然不同。
“到底是谁放在书里的？”王皓翻遍了整本书，再没找到其他线索。书页崭新，只有第37页留下了淡淡的压痕，显然是刚夹进去不久。
他想起今日接触过的人：李长老温厚和蔼，递储物袋时手指干净修长，绝不可能沾着兽皮上的暗红色颜料；送书的老执事手抖得厉害，连书页都捏不稳，更别说悄无声息夹东西；至于赵雷的跟班，怕是连上古文字都认不全……
难道是苏清鸢？
王皓心头一动，想起昨日灵泉边她摩挲玉佩的模样，想起她提到“道源守护印”时凝重的眼神。可她若想给兽皮，大可光明正大地交给他，何必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？
“或者……是监视我的人？”他走到窗边，撩开窗帘一角望向外面。竹林深处空荡荡的，只有晚风吹动竹叶的沙沙声，可他总觉得有双眼睛藏在暗处，正贪婪地盯着这间竹屋。
王皓将兽皮凑到鼻尖轻嗅，除了陈年兽皮的腥气，还有一丝极淡的腐土味——像是从常年不见光的地方带出来的，与禁地方向飘来的气息有几分相似。
“禁地……”他指尖摩挲着兽皮上的“禁”字，忽然想起李长老说的话，“内门大比前三名能进禁地外围修炼……”
难道这兽皮与禁地有关？放兽皮的人，是想引自己去禁地？
正思忖间，胸口的玉佩突然发烫，与兽皮上的纹路产生了奇妙的共鸣。王皓连忙将玉佩贴在兽皮上，只见两者接触的地方泛起淡金色的光，残缺的纹路竟开始缓缓蠕动，像是在试图拼接成完整的图案。
“嗡——”
金光骤亮，王皓识海突然涌入一股庞大的信息流，全是断断续续的画面：黑雾笼罩的山谷、无数扭曲的人影、刻满纹路的巨门……最后定格在一只布满鳞片的爪子上，那爪子正拍向巨门，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。
“噗！”
信息流太过庞大，王皓猛地喷出一口血，眼前阵阵发黑。玉佩和兽皮的共鸣瞬间中断，金光消散，只留下他捂着胸口剧烈喘息。
“这到底是什么……”他抹了把嘴角的血迹，心有余悸。刚才那画面里的咆哮带着毁灭般的威压，哪怕只是残响，都让他化道境的道力险些溃散。
窗外突然传来竹枝断裂的轻响。王皓眼神一凛，速之领域瞬间展开，身如狸猫般蹿到门后，右手并指如刀，道力凝聚待发。
“谁？”
门外沉默片刻，传来苏清鸢带着歉意的声音：“王师弟，是我。刚才见你屋内有金光闪过，担心你出事，就过来看看。”
王皓散去道力，开门见苏清鸢提着药箱站在门口，月白色道袍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醒目。她目光落在王皓嘴角的血迹上，眉头立刻蹙起：“你受伤了？”
“小事，修炼时岔了气。”王皓侧身让她进来，顺手将兽皮塞进怀里——不知为何，他不想让苏清鸢看到这东西，“师姐怎么来了？”
“给你送些疗伤的药膏。”苏清鸢打开药箱，取出一个白玉小瓶，“内门弟子修炼磕磕碰碰是常事，这‘清灵丹’对灵力岔乱很有效。”她说话时，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桌案，似乎在寻找什么。
王皓接过玉瓶，指尖触到她的手，冰凉细腻，与兽皮上的粗糙触感截然不同。“多谢师姐，我真的没事。”
“还说没事，脸色都白了。”苏清鸢不由分说地拉他坐下，伸手搭上他的手腕。指尖微凉的灵力探入体内，顺着经脉缓缓游走，所过之处，刚才被信息流冲击的躁动道力渐渐平复。
“你的道力……”苏清鸢撤回手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，“比昨日凝实了许多，难道已经稳固化道境了？”
“侥幸突破了些瓶颈。”王皓含糊道，不想让她知道兽皮的事。
苏清鸢却没追问，只是取出药膏，用指尖沾了些，轻轻涂抹在他嘴角的伤口上。她的动作很轻，带着淡淡的药香，王皓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拂过脸颊，心跳莫名快了半拍。
“明日起，我带你去后山练剑吧。”苏清鸢收回手，语气自然，“你的基础功法虽扎实，却少了实战技巧，内门大比光靠蛮力可不行。”
王皓心中一暖，刚才的疑虑淡了几分：“多谢师姐。”
“跟我客气什么。”苏清鸢收拾好药箱，起身时忽然道，“对了，最近别去禁地附近，那里的魔气比往常重了些，容易滋扰心神。”
“魔气？”王皓抓住关键词，“禁地里面镇压的是魔修？”
苏清鸢脚步一顿，回头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复杂：“算是吧。上古时期，有魔头祸乱苍生，被我宗祖师封印在禁地深处，千百年来全靠宗门大阵压制。只是最近……大阵的力量似乎弱了些。”
她没再多说，提着药箱离开了。王皓送到门口，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，才转身回屋，从怀里掏出兽皮和玉佩。
两者已经恢复平静，可王皓却能肯定，它们与禁地的“魔头”必然有关。放兽皮的人，是想借他的手解开封印？还是想利用他引出魔头？
“不管是谁，总得去看看才知道。”王皓握紧兽皮，眼中闪过一丝决断。内门大比的禁地名额，他必须拿到。
接下来的几日，王皓每日清晨去灵泉修炼速之领域，午后则跟着苏清鸢去后山练剑。苏清鸢的剑法轻盈灵动，如流云拂水，看似没有杀伤力，却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攻击，寻到破绽。
“剑是手臂的延伸，不是蛮力的载体。”苏清鸢握着王皓的手腕，引导他刺出一剑，“你看，顺着对方的力道转腕，这一剑就能从破绽钻进去，比硬拼省力十倍。”
她的指尖微凉，贴在王皓的手腕上，带着淡淡的灵力。王皓能闻到她发间的草木清香，心神微微一荡，剑招顿时偏了半寸。
“专心些。”苏清鸢收回手，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，“再过半月就是大比，赵雷的剑法以刚猛见长，你若不能在技巧上胜过他，很难有胜算。”
“弟子知错。”王皓定了定神，重新摆出起剑式。
这些日子，赵雷果然没再来骚扰，想来是被苏清鸢那日的话敲打过，或是在暗中憋着想在大比上一鸣惊人。王皓乐得清静，每日除了修炼就是练剑，实力稳步提升。速之领域已能扩展到十丈范围，道力重拳也愈发凝练，只是“道化分身”还没能完全掌握——化道境的瓶颈果然如传承所说，道力与肉身的冲突越来越明显，全靠凝道丹勉强压制。
这日傍晚，王皓练完剑回竹屋，刚推开院门，就见一个黑衣人影翻窗而出，动作极快，落地时带起一阵劲风，吹得他衣袂翻飞。
“留下东西！”王皓怒喝一声，速之领域瞬间展开。在他的感知里，黑衣人每一个动作都慢如蜗牛，脚尖点地的轨迹、转身的角度都清晰可见。
他足尖一点，身形如箭般追上去，道力凝聚在指尖，对着黑衣人后心刺出——这一指留了三分力，只想逼他停下。
黑衣人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，猛地矮身，反手甩出一把淬毒的匕首。匕首在领域内速度骤减，王皓轻易避开，却见黑衣人趁机钻入竹林，身影几个闪烁就消失在暮色里。
“该死！”王皓追到竹林边，只捡到一枚黑色的令牌，上面刻着个扭曲的“蚀”字，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迹——是他刚才那一指划破对方衣袖留下的。
他转身回屋，见桌案被翻得乱七八糟，装凝道丹的玉瓶碎在地上，丹药撒了一地，而那半片兽皮，果然不见了！
“是冲着兽皮来的！”王皓心头火起，捏紧令牌。这黑衣人手法利落，对竹屋布局了如指掌，显然不是第一次来，说不定就是之前监视他的人。
他仔细检查屋内，发现除了兽皮，《修士常识百问》也被拿走了。看来对方不仅想要兽皮，还想从书里找到更多线索。
“还好玉佩贴身戴着。”王皓摸了摸胸口，玉佩依旧温润，只是隐隐有些发烫，像是在示警。
他捡起地上的碎玉瓶，忽然发现瓶底刻着个极小的“赵”字——是执法堂特供的玉瓶！
“赵长老？”王皓瞳孔骤缩。赵雷没这么大本事，能在他眼皮底下潜入竹屋，还知道兽皮的存在，背后定然有人指使。赵长老一直对他心怀不满，又掌管执法堂，要调动手下潜入内门区域易如反掌。
可赵长老要兽皮做什么？难道他也想打禁地的主意？
王皓越想越觉得心惊。这青云宗看似平静，实则藏着太多秘密：苏清鸢对禁地的忌惮、赵长老的暗中算计、神秘的兽皮、玉佩的来历……还有那禁地深处的魔头，像一张无形的网，正缓缓向他收紧。
他走到窗边，望着禁地的方向。夜色渐浓，那里的黑雾似乎比往常更沉了，隐约能看到黑雾中翻涌的暗影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雾而出。
“不管你们是谁，想利用我，就得付出代价。”王皓眼中闪过一丝厉色。他将黑色令牌收好，又把散落的丹药小心地捡起来，虽然沾了些灰尘，药效应该还在。
失去了兽皮，他反而松了口气——至少不用再被那东西牵着鼻子走。玉佩还在，传承还在，这才是他最大的依仗。
接下来的几日，王皓表面上一如往常，每日修炼、练剑，对竹屋失窃的事绝口不提。苏清鸢似乎察觉到他情绪不对，问了几次，都被他用“担心大比”搪塞过去。他知道，现在还不能信任任何人，包括苏清鸢。
内门大比前一日，宗门贴出了比试名单。王皓的名字赫然在列，第一轮的对手是个名叫林浩的内门弟子，据说擅长土系法术，防御极强。而赵雷则轮空第一轮，显然是有人特意安排的。
傍晚时分，王皓练剑回来，见竹屋门口放着个食盒，上面贴着张字条，是苏清鸢的字迹：“明日大比，放松些。这是我亲手做的莲子羹，安神。”
他打开食盒，莲子羹还冒着热气，清甜的香气驱散了几分连日来的阴霾。王皓舀了一勺喝下，温热的甜流滑入喉咙，心里却不像往常那般温暖，反而沉甸甸的。
他不知道这碗莲子羹里，有没有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。
夜深人静，王皓盘膝坐在床上，运转道力。胸口的玉佩突然剧烈发烫，比上次与兽皮共鸣时更甚。他连忙集中精神，识海中竟再次浮现出画面——这次不再是模糊的碎片，而是清晰的场景：
黑雾笼罩的山谷中央，矗立着一扇巨门，门上刻满了与玉佩相同的道源守护印。巨门前，一个身着黑袍的老者正用鲜血绘制阵法，鲜血渗入地面，激活了无数扭曲的符文。老者的侧脸对着他，赫然是执法堂的赵长老！
而在赵长老身后，站着个身披锁链的身影，看不清面容，只能看到他周身散发的魔气，与禁地深处的气息如出一辙。
“只差最后一块道源碎片……”赵长老的声音沙哑而兴奋，“只要拿到那小子的玉佩，就能打开封印，恭迎大人出世！”
身披锁链的身影发出低沉的笑声，震得整个山谷都在颤抖：“别让我失望，赵玄……不然，你的孙子，可就成了我出世后的第一份祭品。”
画面到此中断，王皓猛地睁开眼，冷汗浸透了衣衫。赵长老果然在打玉佩的主意！他要打开禁地封印，释放那个魔头！而兽皮，恐怕就是所谓的“道源碎片”之一！
“赵玄……”王皓咬牙念着赵长老的名字，眼中杀意翻腾。他不在乎什么禁地，不在乎什么魔头，可赵长老想用他的玉佩去献祭，还用赵雷来威胁，这触及了他的底线。
明日的内门大比，恐怕不止是比试那么简单。
王皓握紧拳头，道力在体内奔腾咆哮。速之领域、道力重拳、道化分身……化道境的三大神通在识海中一一闪过。
“赵长老，赵雷……明日，就让你们看看，我王皓的道，是什么样子！”
窗外，月光被乌云遮蔽，竹林在夜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，仿佛在预示着明日的腥风血雨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