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本小说网 > 校园小说 > 误差象限(太芥)
本书标签: 校园  双男主  病态 

吃醋(太宰治你再这样没老婆了哦)

误差象限(太芥)

搬家是在一个同样阴沉的周六下午进行的,没有预告,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告别。太宰治的行李很少,来时就只有两个箱子,走时依旧。芥川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,窗帘拉开一条缝隙,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粗糙的织物质地,几乎要捻出一个洞来。

他看见太宰治从公寓楼里走出来,米白色的薄外套,手里拖着那个黑色的行李箱,轮子碾过潮湿的地面,发出单调而清晰的轱辘声。另一个稍小的箱子被公寓管理员帮忙提着。太宰治没有抬头,没有像电影里那样回望某个窗口。他甚至轻松地和管理员说了句什么,管理员笑了起来。然后,他转身,朝着与往常上学相反的方向走去,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那棵叶子开始泛黄的银杏树后。

轱辘声远了,听不见了。

芥川的指尖松开窗帘,布料回弹,微微晃动。他站在那里很久,直到双腿传来僵硬的酸麻感。胸口很闷,但并不是熟悉的、源于病痛的闷,而是一种更空旷的,仿佛有什么原本被强行填塞的角落,骤然被掏空后,留下的虚无的钝痛。他想喝口水,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。他想,他应该说点什么的。在太宰治收拾东西的时候,在客厅擦肩而过的时候,甚至只是现在,打个电话,问一句……问什么呢?

可他什么也没做。只是站在这里,看着人离开,像一个无关紧要的、沉默的旁观者。挽留的念头像水底的暗影,模糊地升起,却又在触及意识的瞬间,被更强大的、冰冷的自尊和那日巷子里唇齿间血腥的屈辱感,彻底绞碎。他有什么立场挽留?又凭什么认为对方会停留?

房子彻底安静下来。那种安静,与父母出差时的空寂不同,它带着一种被抽离了某种特定频率后的、失谐的沉寂。芥川走过客厅,目光扫过沙发——那里再也没有人会随意靠坐着,用那种令人不快的专注目光追随他的移动。厨房流理台光洁如新,再也闻不到简单的、甚至称不上美味的食物加热过的气息。他站在客房门口,门虚掩着,里面已经恢复了客房应有的、毫无人气的整洁,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,仿佛从未有人住过。

只有空气中,或许,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、属于那个人的,甜腻与冰冷交织的、令人心烦意乱的气味。很快,这也会散去。

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。芥川重新拥有了完整的、不被侵扰的独处时间。上学,放学,读书,忍受病痛。没有无处不在的视线,没有恼人的搭话,没有猝不及防的靠近。他应该感到轻松,甚至庆幸。

然而,他却开始频繁地“看见”太宰治。

不是在预期的路上,而是在一些意想不到的、甚至与他毫无关联的场合。食堂角落,太宰治对面坐着一个从未见过的、低年级的男生,穿着一年级的制服,头发是柔软的栗色,笑容干净,甚至有些腼腆。太宰治正对着他说着什么,眉梢眼角都是舒展的笑意,那种笑意……芥川从未见过。不是对他那种带着探究和玩味的笑,也不是对旁人那种标准而空洞的笑,而是一种纯粹的、似乎发自内心的愉悦,让他整个人的轮廓都显得柔和明亮。他甚至抬手,很自然地揉了揉那个学弟的头发,学弟的脸微微泛红,却没有躲开。

芥川端着餐盘的手,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。他迅速移开视线,找了个最远的、背对他们的位置坐下。食不知味。

篮球场边,太宰治倚着铁丝网,手里拿着一瓶水,目光追随着场上奔跑的身影。又是那个栗色头发的学弟,运球,跳跃,投篮,动作不算特别娴熟,却充满这个年纪特有的活力。进球时,他会开心地朝场边挥手,太宰治便举起水瓶,笑着回应,嘴唇开合,看口型似乎在喊“加油”。阳光洒在他们身上,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,画面和谐得刺眼。

芥川站在教学楼阴影里,远远看着。风吹过来,带着深秋的寒意,他猛地咳嗽起来,咳得弯下腰,用手帕死死捂住嘴。咳声压抑而痛苦,在喧闹的球场边缘,微弱得无人注意。除了……他抬起因咳嗽而水雾氤氲的眼睛,模糊地看到,场边的太宰治似乎朝这个方向瞥了一眼,仅仅是一瞥,快得像是错觉,随即又转回去,笑容丝毫未变,将水瓶递给了刚跑下场的学弟。

图书馆,那个学弟似乎遇到了课业难题,抱着一本厚厚的参考书,在太宰治常去的那个靠窗位置附近踌躇。太宰治主动走了过去,接过书,低头轻声讲解,手指在书页上缓缓划过,侧脸在窗光下显得耐心又温柔。学弟仰头听着,眼神专注,不时点头。

芥川坐在自己惯常的、最僻静的角落,手里捧着的《罗生门》已经很久没有翻页。他的目光穿过层层书架的空隙,定格在那幅画面上。指尖冰凉,书页的边缘被他无意识捏得微微卷曲。他想移开视线,却像被钉住。直到那两人结束交谈,学弟抱着书鞠躬道谢离开,太宰治独自坐回位置,拿起自己的书,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笑意。

芥川猛地低下头,剧烈的咳意再次涌上,他死死咬住下唇,将咳嗽闷在胸腔里,憋得眼前一阵发黑。喉咙里泛起血腥味。

为什么?

这个疑问像藤蔓,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。为什么可以对别人那样笑?为什么那种毫无阴霾的温暖,从未、哪怕一刻,给予过他?为什么在他已经习惯(或者说,被迫适应)了那种粘稠的黑暗与侵扰之后,又如此轻易地抽身,将这份光明赠予他人?

不是厌恶他的靠近吗?不是畏惧他的触碰吗?不是用尽一切方式逃离吗?

那此刻胸腔里翻搅的、比病痛更甚的窒闷和……刺痛,又是什么?

他不懂。他拒绝去懂。

只是,当放学铃声响起,他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,看着自己被夕阳拉长的、孤零零的影子时;当他打开公寓门,面对一室冰冷寂静的黑暗时,那个栗色头发、笑容干净的学弟的脸,和太宰治对着那人展露的、截然不同的笑容,总会不合时宜地闯入脑海。

然后,便是更深的、更无声的、也更无处排遣的窒闷。仿佛他不仅被留在了原地,还被抛入了一个对比之下,愈发显得苍白、病态、了无生趣的真空里。

他甚至开始怀念起那些被侵扰、被注视、甚至是被强迫的日子。至少那时,那份令人窒息的“特别”,是独属于他的。

哪怕那“特别”,是裹着蜜糖的砒霜。

上一章 冷暴力 误差象限(太芥)最新章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