赛诺却已上前，在距离一株巨型星蕈约一米处停下，蹲下身。
他没有触碰蘑菇，而是开始从各个角度仔细观察，目光锐利如检视证物。从菌盖的纹路，到菌柄的质感，再到地面散落的、之前可能碎裂的细小菌体残骸。
提纳里也保持警惕，关注着周围元素力的细微变化，同时留意赛诺的动作。只见赛诺从怀中（那身繁复的服饰里到底能装多少东西？）掏出一个小巧的笔记本和炭笔，快速勾勒了几笔蘑菇的形态，并在旁边标注：
观测点一：物理结构。巨型与脆弱并存，视觉反差显著。‘外强中干’直指核心，缺乏转换。
观测点二：破碎残骸。呈不规则片状，边缘锐利度低。联想：‘粉身碎骨’？过于惨烈，与幽默基调冲突。‘片甲不留’？关联微弱。
他写字的动作很快，笔尖沙沙作响。接着，他抬起头，看向提纳里，忽然开口，语气是那种平静的陈述：“提纳里。”
“嗯？”
“如果我把这块石头扔向菌盖，”赛诺用笔尖指了指脚边一块棱角圆润的小石子，“依据你的经验，蘑菇碎裂的响声，更接近‘噗嗤’，还是‘啪嚓’？”
提纳里的耳朵猛地竖直，尾巴也瞬间绷紧了些。“我建议不要进行这种破坏性试验。”
他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，“这些蘑菇虽然形态异常，但仍是道成林生态的一部分。而且，其内部可能积累未散的元素能量，受到撞击后的反应难以预测。”
“非破坏性观察确为优先选项。”赛诺从善如流地收回了看向石子的目光，但眼神依旧锁定在苍白的菌盖上，仿佛在透视其内部结构
“那么，气味呢？正常星蕈带有清淡草木香。这种变异体，是否有腐败或甜腻等异常气息？异常气息可能关联‘变质’、‘糖衣炮弹’等潜在方向。”
“……距离太近吸入孢子可能有未知影响。如果你需要气味数据，我可以提供之前安全距离下的记录。”提纳里感觉自己在和一套精密但运行逻辑异于常人的仪器对话。
赛诺点了点头，在本子上记下“气味数据待补充（提纳里提供）”。他站起身，环视周围几株类似的巨型蘑菇，赤瞳微微眯起，似乎在计算着什么。
“样本数量不足，且种类单一，均为星蕈变体。”他得出结论，“为获得更全面数据，降低偶然误差，需要扩大观测范围。下一个异常点坐标？”
提纳里正想说什么，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，还伴随着轻微的、草木被碰触的窸窣。他和赛诺同时转头望去。
只见柯莱抱着几本厚书和一卷图纸，正有些气喘地从林间小径跑来。她一眼看到提纳里和赛诺，眼睛亮了一下，加速跑近，脸颊因为运动而泛红。
“提纳里师父！赛诺先生！原来你们在这里。”她停下脚步，调整着呼吸，将怀里抱的东西小心地往上托了托。最上面那本，正是封面有着赛诺独特字迹的“观察记录”。
“我对照完了，赛诺先生！”柯莱的语气带着完成任务的轻快，将记录本递向赛诺，“您画的蕈兽形态细节真的很准确，帮了大忙呢！尤其是那几种伞盖纹理的区别，比我之前看的图鉴清楚多了！”她笑容灿烂，显然完全没意识到这本笔记的真正用途。
赛诺接过本子，动作顿了一瞬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亲手绘制的、夹杂着各种冷僻注解的蕈兽图，又抬眼看了看柯莱真诚而带着感激的笑脸。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微妙的凝滞。
提纳里清楚地看到了那一瞬间赛诺眼神的微妙变化。他迅速上前半步，温和地对柯莱说：“辛苦了，柯莱。这些是巡林要用的图纸吗？先放回帐篷去吧。”
“啊，好的！”柯莱点头，又对赛诺笑了笑，“谢谢您的笔记，赛诺先生！”这才抱着其他书册，转身朝着帐篷方向小跑而去。
林间空地上，只剩下提纳里和赛诺两人。微风拂过，高大的苍白星蕈轻轻摇晃。
赛诺低头，翻开了自己那本被当作“精密植物图鉴”的观察记录。他沉默地看了几秒上面那些“跃动形态——‘菇’舞人心？”的标注，然后“啪”地一声合上本子。
他抬起头，赤瞳看向提纳里，眼神恢复了那种惯常的、略带执拗的专注。
“扩大观测范围，”他重复道，声音平稳如常，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，“下一个坐标。需要更多样化的样本。”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